燃灯(27)
作者:子鹿
时间:2020-05-31 09:38:41
标签:玄幻 虐恋 HE
他没控制好语气,绛尘轻轻蹙了蹙眉,似乎不解谢逢殊为何生气。
“谢逢殊。”
月色之下,绛尘的语气好像又和初遇那天重叠了,一样的清清冷冷高不可攀。
他看向对方,道:“回去吧,大道三千,这世上多的是你管不了的事。”
他这句话确实是有些冷淡无情了。
“……行吧,”谢逢殊一点头,连绛尘也不叫了,“尊者一路顺风。”
语毕,谢逢殊转头就走。
他连方向都没看,漫无目的急促地走了几十步,又被夜风吹得冷静下来。
他停在原地,那股子怒气被吹得七零八散,变成了心中空茫茫的雾气。
谢逢殊想:我生什么气呢?
就像他说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他做什么?
可惜越是这么想,谢逢殊心里越是发苦,他心道:去他的,这一路我们好歹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了吧,如今连个商量都不打就一拍两散了,什么玩意儿啊。
其实若平心而论,这就是绛尘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样子。
虽修慈悲道,最是无情人。
可不知为何,谢逢殊心中却隐隐有一道声音传来——不是这样的。
在西南的时候,自己因为怕蛇蹿到绛尘身上,偷酒的时候摔下来被对方接住,还有方才自己趴在绛尘腿上,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
都是暖的。
这样一个人,不该是这样无情的。
何况他不是还喜欢过别人吗?
……哦,对,他喜欢过别人。
谢逢殊想到这一层,忽地心一沉,坠在胸口,空空落落的不得劲。
他看着眼前漆黑无边,想:我这是怎么了?
这边嘲溪看着谢逢殊远去的身影,微微一耸肩:“生气了,狗脾气。”
嘲溪看着绛尘,道:“我以为你会——”
他说到这就停了,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绛尘目光落在谢逢殊的背影上,眼中雾霭沉沉。
“不能让他再死一次。”
嘲溪也不说话了。
林内其他罪僧一直没有动静,即使刹达死了,浮屠塔还在,他们依旧走不了。
绛尘不关心这些。
谢逢殊一夜都没有回来,他也一夜没有闭眼,看着逐渐亮起的天光一点一点将夜色蚕食干净。
直到太阳完全跃于天际,绛尘终于开口,声音低哑。
“走吧。”
嘲溪与他一同起身,往尸陀林出口去。
他们来时将马匹留在了尸陀林入口,两人走到一半,刚看到马匹的影子,又一起停住了。
入口处,三匹良驹垂头挥尾,不耐地刨着地上的黄沙,旁边有一个雪衣玉冠的男子,正百无聊赖地一点一点喂马草料。
见他们过来了,谢逢殊喂完最后一点草料翻身上马,随意拍了拍手:“哟,还挺早。”
见嘲溪和绛尘都没说话,谢逢殊先笑了笑,看向绛尘。
“我想了一夜,既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我也答应过要渡你飞升,如今还没做到,我不能走。”
绛尘看着他,半晌才慢慢道:“我不需……你渡我。”
“我才不管呢。”谢逢殊万分无赖地一偏头,腿搭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反正我已经起了誓,堂堂凌衡仙君,不可失约。”
绛尘静静地与他对视许久,谢逢殊目光始终不偏不倚,一副心如磐石的模样。
最后,绛尘一言不发,走过去解下一匹马的缰绳。谢逢殊低头看他,问:“我们去哪儿?”
他的这句“我们”说得如此熟稔,绛尘顿了顿,答:“妙香。”
一旁嘲溪看了两人一会儿,突然道:“我就不去了。”
谢逢殊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嘲溪皱了皱眉:“佛气太重。”
妙香乃南方小国,举国重佛,被称为佛国。每年三月在皇都设水陆道场,引焰燃灯,供养十方僧众诵经说法,整整三日不歇,算得上是举世盛会,据说还曾引三天神佛现身说法。虽是传闻,但那三天确实是佛气最为鼎盛的时候。
而进渡厄境的入口,也在妙香,且只在那三天之中佛气最盛之时可以开启。
大概设阵之时是想用佛法镇压住妖魔宗,但天地佛气最盛之时,开启世间最恶之地,听起来真是玄妙得很。
绛尘想进渡厄境,必定要去往妙香等法会开始,而谢逢殊是个仙君,自然也不必担心,只有嘲溪是妖,若是平时还好,法会的佛气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难挨。
嘲溪也不多说什么,利落地上马看向两人,先是看着绛尘道了句:“保重。”又转头看向谢逢殊。
他眉头微皱,看了谢逢殊许久,谢逢殊本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结果到了最后,嘲溪只有些不耐烦地道:“有危险记得躲远些,修为不够脑子又傻,别把命搭进去了。”
这话不好听,但勉强也是关心,谢逢殊收下了,又突然道:“我昏迷时做了个梦,梦见了你和你的同门们。”
“你带你的小师弟偷酒喝,被师父和师姐抓到了,你师弟喝醉了,还从坡上滚了下去。”
谢逢殊说得自己笑了起来,他忽然问:“我以前见过他们吗?”
他眼中已经满是探究,嘲溪看着他,喉结微动,道:“或许吧。”
语毕他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又转过头看向谢逢殊,似乎想叫他一声什么。
但最终,他只叫了一声“谢逢殊”
等到谢逢殊看向他,嘲溪已经转回身背对着谢逢殊,轻声道:“走了。”
语毕,他一人一马,往黄沙漫天处疾奔而去。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大概是是我最喜欢的暧昧环节~
第25章 妙香1
妙香于南方称国,独立于中原之外,疆域并不辽阔,却传闻有大寺八百,小寺三千,遍布妙香全境。而妙香国人几乎每家每户都供奉着佛像,上至老妪下至垂髫,人人都会诵几句佛经。
三月法会已近,皇城内街上的商铺店肆都已经燃灯焚香,每家店前都挂着佛幡,微风一起,长街处处幡动,衬着白墙青瓦,别有一番妙景。
天刚一透亮,随云客栈就已经早早开了门,近日外来的僧客众多,生意好做,跑堂伙计先替柜上的佛龛拂尘,又利索地擦了桌椅。等他到门口整理经幡时,远远的长街之上,已经来了两道身影。
刚开始时他并未察觉,直到身后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店家,你这可还有房间吗?”
生意上门,伙计先赶紧回了声“客官,有!”,才转过头去看来人。
他先看见的是一个素白僧衣的和尚,神色漠然,看起来不太好接近。旁边一个雪衣银绣的公子哥看起来就和气多了,笑眯眯地又道:“那劳烦你替我们开两间上房。”
虽然不清楚两人是什么来历,但妙香的人向来对佛教中人尊敬有加,伙计先对着僧人恭敬地行了个佛礼,才热情地引两人入店。
“客官是来参加法会的吧,那你可来得正是时候,再晚来两天,全城都找不到空房啦,房间在楼上,您留神台阶。”
谢逢殊跟着人上了楼,在对方絮絮叨叨的空档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绛尘,又在对方即将转过头的时候立刻收回了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往楼上走。
虽是一同来了妙香,但两人一路上说的话加起来还不超过十句。
刚开始是因为谢逢殊这人心眼芝麻大小,绛尘想把他中途丢下的事被他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连着几日都没怎么与对方说话,等如今没那么生气了,反而又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了。
而绛尘天性话少,谢逢殊不开口,两人之间更是安静万分。
谢逢殊在心里叹了口气,啧,烦人。
就这么会儿工夫,两人已经到了客房门口。
客房在二楼最里,两间房相连,伙计推开门,里面桌椅床榻一应俱全,干净整洁,乍一看与别处客栈并无不同,仔细再看便能发现,墙上挂着的字画皆是抄写的佛经,朝东的位置还供奉着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