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重生做什么(110)
神色从容柔和,如春风化雨,唯有眼神深处藏着天才独有、目空一切的傲慢。
通元楼的湖上亭有五个,朝湖的一面都挤满了人,对那青年遥遥拱手致意,颇有种见到大人物的激动兴奋。
温桐极有耐性,含笑一一回礼,做足了世家子的谦和姿态,愈发被夸到天上去。
唯有公孙判皱眉看着众友人仰慕沉迷的痴态,再度冷嗤了一声:“装模作样,虚伪至极。”
蒋翀艰难挤在人缝里围观名人,闻言撇撇嘴,回头扫他一眼:“公孙胖,你嫉妒了。”
公孙判冷笑:“你懂什么?少年郎不见真性情,不是大痴大愚,就是大奸大恶。”
倘若沈月檀在场,想必要深以为然,与他引为至交。
温桐六识敏锐,纵然隔得远,约莫也听见了。却仍是不动声色,只若无其事扫了一眼,目光便滑过凉亭里的众人,往通元楼上看去。
嵌着天晶砂的窗户一个个幽深晦暗,分明看不见窗后客人,温桐却仿佛能看穿屏障一般,独独凝视三楼边缘的一扇窗。
直到几名年轻人自楼中走出来迎接,或俊雅或爽朗,个个都带着藏不住的、源自天之骄子的高傲。却又心甘情愿,众星拱月般围着温桐一人。
其中一名穿着黑曜军玄衣黑袍的青年,眉目与名唤蒋翀的小胖子有几分相似,只是身形矫健无一丝赘肉,肤色微黑,腰背挺拔而更显俊朗,对温桐含笑道:“怎么才来?等你许久了。”
温桐这才被收回视线,对着众位友人露出亲厚神色:“家父训话,故而来迟。劳各位久候,这次就由温某做东。”
众人哄笑,连连说好,拥着温桐进了雅间。
三楼那扇窗户后头,沈月檀坐在桌边,单手支着下颌,交叠双腿仍不安分,脱了鞋在桌下不时踩踩沈雁州的皮靴,又抬脚搭在他小腿膝头滋扰磨蹭。面上却全不当一回事,待温桐一行人自视野里消失,才惊讶转过头来:“不愧是五脉轮的天才,楼里人人都在看他,他如何分辨得出我二人藏在其中?”
沈雁州任他挑逗,捏着个黑底金纹的方茶盏,脸色比茶盏还黑:“大惊小怪,我也能。”
沈月檀咳嗽一声,“那,往后境界到时,还请哥哥教我。”
沈雁州脸色稍缓:“这个自然。”
他二人听了半日流言蜚语,沈月檀最初怒不可遏,听得多了,却只觉啼笑皆非,不当一回事。
如今便只捡着要点说:“雁州哥哥,你这阿修罗王不好当,老头子不服你,小子们也不服你。”
沈雁州起了身,转而坐到沈月檀身边,将那不安分的小子抱到腿上摁着,这才惬意眯了眼,说道:“当徐徐图之,下月聚灵大会,你先立威。”
沈月檀熟门熟路坐在沈雁州腿上,头一侧靠在那人宽厚肩头,便只觉心中安稳,天地间再多纷扰,也不在话下,无所畏惧。
却又想起那傻胖子口口声声说他“靠着与故人相似的容貌”才得了王上青睐,突然怒从心起,扭头咬住沈雁州肩头肉。
沈雁州任由他啃咬,反倒安抚般顺着沈月檀后背脊骨轻轻摩挲:“……你若不乐意,不去也罢。”
沈月檀这才松了口:“去,自然要去——聚灵大会是什么?”
聚灵大会每年举办一次,是罗睺罗王域里,各地青年俊杰比试切磋的盛会。又分聚文与聚武,前者比智识,坐而论道、畅所欲言,又或者设立难题,供人破解;提供残破经卷,等有识之士开悟补完。
后者聚武则简单得多,上擂台切磋,各施所长,斗个昏天暗地。
大会又设立文武两榜,取前一百名,凡上榜者皆有奖励。
沈雁州又道:“你身为司香殿主,原不该参与聚灵大会,然而今年却是个例外。”
沈月檀见他眉眼都是笑意,只得赏脸追问:“如何例外?”
沈雁州这才笑道:“聚灵大会的奖赏,素来是由遮日宫、各大世家、各大商会共同资助的。今年却巧了,拈花阁得了件宝物,献出来做聚灵大会的榜首奖励,这宝物合该司香殿主出马,争了回来。”
沈月檀沉吟:“莫非是件炼香师合用的宝物?那拈花阁得了之后,左右为难,若是卖给司香殿,便得罪了炼香的公孙氏;若是卖给公孙,却又得罪了罗睺罗王。是以索性捐给聚灵大会,叫你们自行鹬蚌相争。”
沈雁州笑叹道:“我家圆圆就是通透,哥哥可就指望你了。”
沈月檀被他甜言蜜语哄得高兴,脸色舒缓,傲慢仰头:“包在我身上——究竟是什么宝物?”
沈雁州屈指敲了敲窗户,“一尊半人高的天晶砂香炉。”
第87章 报名
一月光阴匆匆流逝,转眼就到了聚灵大会举办的日子。
这些时日沈月檀虽然新上任,却一直按兵不动,每日只在司香殿点个卯,但凡呈上来的卷宗请示,细细看过了,都只回一句“照旧例办便是”。
司香殿除了钻研香道、每日炼制,供应师罗城所需香药外,更负有沟通天地气机、搜罗天下奇珍异兽、绝境秘地等各类职务,也算得上半个情报机构。原殿主是一名散修晋升而来,于炼香一道颇有建树,只是年事已高,修为却不足。他为突破四重境关隘而闭关,可惜最终冲击失败,不幸殒命。
而公孙氏一脉,素有支系修炼香道,其中子弟泰半在司香殿中就职,隐隐成一股势力,若无意外,副殿主公孙鸿信便是众望所归、合该擢升殿主。公孙氏嫡系素来执掌司工殿,若支系的公孙鸿信执掌司香殿,其势力必定进一步扩张,能与温氏分庭抗礼。
只可惜他这边算盘打得好,新任罗睺罗王一来却夺了司军、司香两殿,安插了自己的亲信。
司军殿殿主夏祯威名极盛,武勇无双,纵然自己智谋不足,背后却有个程空襄助,将全司官员整治得服服帖帖,温氏再无从插手。
然而如今这新任殿主沈月檀,传闻他资质寻常又不学无术。公孙鸿信虽然知道传言不可尽信,然而冷眼旁观这些时日,却只见这青年听得多、问得少,若说他城府深沉,问的问题却总不着调。
他也曾派心腹佯装不懂,同沈月檀请教香道上的疑难,那公子哥儿竟一问三不知,只管叫人去请教副殿主。
是以这月余以来,公孙鸿信虽然只居副殿主之位,司香殿上上下下一应事务,却都是他说了算,同殿主只差一个名分罢了。比起区区虚名,自然是实权来得重要。
公孙鸿信便放下心来,只当自己明白了王上的用意:温氏虽然丢了司军殿,毕竟仍是九司之首,七世家岂容他温氏一家独大?恐怕王上是想借着这傀儡殿主,暗地里扶持公孙氏,好与那温氏分庭抗礼。
如此便更对那位沈殿主生出几分轻视之意,是以当五弟前来求情,他便满口应承,让五弟的幺子、他那十六岁的侄子作为司香殿参与聚灵大会的领队。
只是司香殿印在沈殿主手中,公孙鸿信在聚灵大会报名的最后一日,才将拟好的名册呈给沈月檀过目。
沈月檀端坐案后看名册,他穿着司香殿近似紫红的苏芳色制式袍服,宽袍广袖上繁复绣着云纹、龙纹,细细纹路上又再覆盖了一层大叶牡丹的锦绣,华贵非常的织物衬得这青年愈发面如美玉,容颜俊秀,叫人不由看得发怔。也难怪王上要不远万里将这青年接了来,当真是……美色误人。
公孙鸿信正胡思乱想,忽听那青年说道:“叫公孙先生操心了,我昨日已拟定名册,送往聚灵塔了。”
公孙鸿信下意识便应道:“如此多谢殿主……什么?”
往日里但有上呈卷宗,沈月檀都是全无意见,只管盖章的,他也早养成了习惯。
谁料今日突然出了变数,公孙鸿信一时间险些转不过弯来,怔了怔忙又施一礼:“沈殿主,聚灵大会是罗睺罗王域中每年一度的大事,关系一生前程,青年俊杰莫不看重。我司香殿中青年一代苦读勤修不辍,为的亦是在聚灵大会上一展长才。纵为殿中属员计,名册亦不可轻忽,殿主初来乍到,这事还请容卑职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