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妖怪不许单身(54)
狻猊喵了一声。
他也闻到了。
姜婪眉头重重拧起来,又重新往上走,思考着这到底是个什么妖怪。
他能感觉到不对劲,但目前对方的所作所为,都超出了他对妖族的认知。他抬头往上看,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顶部,一圈圈楼梯扶手旋转着往上,仿佛没有尽头。
王青被他的模样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哥,你也搞不定吗?”
姜婪摇摇头,说:“先上楼看看吧,它跟我见过的那些都不一样。”
如果他猜的没错,可能他们与对方并不在一个空间里。所以他从看到这栋大楼开始,就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可开辟一方空间,这是许多上古大妖都做不到的事情。如今在这里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它又能跟何家兄弟有什么仇?
思考间,两人已经到了七楼。
七楼收拾的很干净,墙壁雪白,地面没有垃圾灰尘,沿着走廊还放着几盆绿萝,只不过看痕迹,似乎只有一户人家住着。
王青抬手敲响了701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对方花白的头发妥帖地梳成了背头,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裤,如果不是对方脸上堆积的深刻皱纹,只看身形气质,对方看起来应该只有五十多岁。老人推了推老花镜:“你们找谁?”
王青出示了警官证,问他有没有看到过何庄生。
“何老五啊?”老人打开防盗门,道:“他不是在老二家办丧事吗?他一般不往我这里来的。”
说着又指了指这楼其他住户:“这层就住了我一个,没其他人啦。”
“您也是何家村搬来的?”王青又问。
“是啊,搬来有十年了。”
两人还在说话,姜婪的目光却越过老人,看向了屋里,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昏暗,但姜婪视力好,还是看见了收拾整齐的客厅,和茶几之上放着的纸人。
那些纸人就是楼下家家户户都挂着的扫晴娘。
花花绿绿的,有的已经剪好了放在一边,有的却只是半成品。
姜婪目光从室内移到了老人身上,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楼下挂着的那些纸人也是您剪的吗?”
老人目光转向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摇了摇头:“不是我剪的,应该是何老四剪的,他也会。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懂,这叫扫晴娘,据说可以驱邪避灾,以前村里家家户户都会挂,后来搬到小区里就不怎么挂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又兴起来了。我以前倒是会剪这些拿去卖,不过现在年纪大啦,就干不动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僵硬地抬手锤了锤腰部。
衬衫袖子随着他的动作往上,露出一小节手背以上的皮肤,姜婪注意到他手背以上的皮肤,布满大块暗紫红色的斑块。
又或者说,是尸斑。
姜婪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又随意问道:“您知道何家八兄弟为什么关系不好吗?我们跟挺多住户打听了,但他们好像都不愿意说。”
老人的背重新挺起来,仍然是温和地笑了笑,笑容中却隐约带了几分别的意味:“他们是不敢说。”
王青立刻追问:“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敢说?是搬来小区前,村子里发生过什么事?”
老人还是摇头:“他们不肯说,我这个外姓人也不好说,你们要是想知道,就去查查二十年前那场洪水吧。”
说完便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姜婪注意到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就仿佛有人扶了他一把,他又重新站稳了。
门也随之彻底关闭。
王青嘀嘀咕咕:“你有没有觉得这栋楼的住户都怪怪的?”
他们彼此之间很冷漠,死去的何老二和何老四是爷爷辈了,在村里的辈分应该也是比较高的,但操办丧事时,少见年轻人去祭拜,反而是何老五这些老一辈在主持大局。而且丧礼时除了家属,其他人并不见悲伤,就像何老五,堂兄弟死了,他还能跟人喝酒喝得醉醺醺。
姜婪道:“你去跟陈队说一声,何老五多半已经没了,叫他们最好查一查二十年前那场洪水里何家村发生过什么。我再留下找找线索。”
王青疑惑道:“这里还有什么线索?”
姜婪神秘地笑了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那个老人家,不是活人。”
“……”
王青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一瞬间爬满了后背。
他抖着声音:“哥,你别吓我。”
姜婪抿唇笑,脸颊边现出两个酒窝:“好,不吓你了,你快去跟陈队说。”
王青见他恢复了正经,心想果然是吓唬他的。但还是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倒是姜婪,他转身凝视着701的防盗门,大概知道链接另一个空间的通道在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饿肚子婪:让我来康康这回是什么妖怪?
扫晴娘:敲里妈!滚啊!离老娘远点!!!
第33章
王青离开后, 姜婪在楼道里转了一圈,再次敲开了701的门。
开门的还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的脊背挺直如标枪,眼睛沧桑却并不污浊, 嗓音沉稳, 透着时间沉淀的浑厚:“小伙子,你还有事吗?”
姜婪长久地凝视他, 指了指他不慎露出来的皮肤, 直言道:“你死了多久了?或者说, 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老人顺着他的手指垂头, 在看到自己皮肤上暗紫红色的尸斑时, 有一瞬间的愕然, 但很快又闪过明悟。
他将袖子拉下来,妥善地遮好尸斑, 才转动着眼珠回忆一般道:“应该有一个月了吧?”
他的眼神有些空茫, 半晌才重新聚焦起来:“那天我心脏病忽然犯了, 这是老毛病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吃药, 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 就变成了这样。”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他心脏病犯了,却没来及走回房间拿药就倒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在地上睡了多久, 等再醒来,他却发现自己变得不同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依旧日复一日地住在七楼,等着看那些恶人的报应。
而这报应, 果然一个接一个的来了。
老人眼珠颤了颤,嘴角却勾起一个笑。
姜婪注视着他的表情:“你不该留在这里。人死魂散,你有该去的地方。”
老人对此并无不满,只说:“时候到了,我就会离开。”
姜婪摇头:“你也不该利用那东西帮你杀人,何老二和何老四是它帮你杀的吧?何老五应该也没了,等它杀起了性,你未必能控制住。”
老人眼珠轻颤,随之便垂了下去,叫人看不清楚眼底的神色。他摇了摇头反驳:“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高人,但这里没有其他人,人是我杀的,他们也该死。”
这位老人和姜婪对话时,表情一直是平和的,从他言谈举止可以看出,这是位涵养很好的人。即使他明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却还是按照活人标准活在阳世。
但当说到“他们该死”时,他的牙关咬得很紧,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带着浓烈的怨气和不甘。
姜婪第一次见他时,若不是他无意露出的尸斑,几乎察觉不到他身上的死气,他看起来就和一个活人没有什么两样。可现在他浑身上下笼罩着死气,浓烈的腐臭味也随之散发出来。
这位一直温和有礼的老人,渐渐有了地狱恶鬼的模样。
他瞪大了漆黑的眼睛,声音嘶哑地重复:“他们罪有应得。”
姜婪抬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目光却越过他肩头看向屋里,黑暗之中,有无数双敌视的眼睛看着他——是那些放在茶几上的扫晴娘。
姜婪向前一步,老人却以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门,他的面孔此时已经被死气笼罩,炯然有神的双眼变得漆黑暗淡,但他依旧挺直了脊背:“人是我杀的,但他们早就该死了,我不后悔。高人若是想替天行道,只管动手就是。”
他用破败腐烂的身躯挡在门口,背在身后的一只手却轻轻摆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