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狩猎(96)
督察局成员等着晏君寻回答,但晏君寻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再开口的意图。他似乎不太懂得观察氛围,对尴尬的气氛也不敏感。
督察局成员准备说点什么就离开,那边的姜敛正好闻声赶来。他朝督察局成员点头示意, 在督察局成员退开以后说:“朴蔺说你的车在路上撞了, 怎么回事?”
晏君寻掏出通导器,点开光屏,调出朴蔺给的螨虫资料,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我在半路遇见了这个人。”
姜敛看着光屏上的照片,说:“这是‘手术刀’,‘螨虫’的医生。这人怎么了?”
晏君寻可能在螨虫行动的调查室里见过手术刀, 所以对手术刀有印象。他说:“他骑着摩托车跑了。”
晏君寻说不清,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
姜敛以为晏君寻在担心手术刀逃跑,便解释道:“他在行动中举报有功,为我们解决了关键麻烦,所以在行动结束后就被放掉了。你让朴蔺给你资料,他估计也不好在电话里给你详细解释。总之不用担心,这人没问题。倒是你,雨天开那么快,太危险了。”
姜敛说话的同时,随行检测系统给晏君寻的毛巾和热水刚好送到。
晏君寻接过来,说:“谢谢。”他喝了口热水,把嘴里的苦味清掉,“听说交接任务进行得很顺利。”
“可以这么说,”姜敛情不自禁地摸起下巴,向远处傅运的方向看了看,“这次前来进行交接任务的光桐特派员叫傅运,是傅承辉的侄子,在光桐监禁所担任所监长。他给我们带来了编号01AE86在光桐监禁所里的测评成绩,我看了一下,综合评价都是‘正常’,但怎么说呢……”姜敛的神情难以形容,“君寻,编号01AE86的‘正常’恰恰在说明他的不正常。我怀疑这人是个定时炸弹,很危险。”
一个缺乏自我控制能力的危险分子,不可能被关四年就洗心革面了。他的“成绩单”越正常,越说明其中有猫腻。
晏君寻把目光重新挪回押运车,直觉告诉他编号01AE86正在盯着这边。他沉默须臾,用毛巾胡乱搓着头发,说:“我要见他一面。”
“真是少见啊,”姜敛略为意外,“你竟然会这么主动地工作。”
* * *
押运车内部不设置看押人员,这里由系统监管。它的车门在正常情况下无法从外打开,必须要经过系统检测、确认后才会开启。
晏君寻头顶罩着毛巾,在系统检测中转了一圈。
“晏先生,”系统轻声说,“请把您的手刺和打火机交给我们保管。”
晏君寻拿出打火机,在交给系统的机械手臂时反问:“你们也检查过编号01AE86吗?”
“当然,这是必须程序,”系统说,“我们不会给编号01AE86伤害他人的机会。”
晏君寻把兜里的棒棒糖也拿出来,认真地问:“这也要交吗?”
“这就不用了,”系统摄像头微微歪动了一下,像是被晏君寻逗笑了,“祝您交流愉快。”
晏君寻微微弯腰,钻进了押运车车厢。车厢内部其实不大,但设置了钢制格挡板,打开的速度很慢。晏君寻朝两侧看,发现这里对外部的布设一览无遗。
押运车竟然没有阻隔编号01AE86的视野。
晏君寻在思考中听到了束缚锁轻轻的电流声,他倏地看过去。
钢制格挡板里侧是凹陷的靠背椅,两侧整齐排列着系统监控摄像头,它们负责把编号01AE86所有的表情记录在册。靠背椅后面是无数块显示屏,上面全是对编号01AE86各个角度的监控细节。车内有电子计时器在响,计时速度贴合了编号01AE86的心跳。
编号01AE86似乎在睡觉,他低垂的头部把脸隐在了阴影里,没有让晏君寻看到全貌。车厢里不够亮,这让晏君寻的影子跑到了编号01AE86的脚下。
电子计时器“嘀——”地卡到整点,车外的雨瞬间下大。
晏君寻的眼皮跳起来,在下一刻,就跟编号01AE86视线相撞。他攥紧罩在头上的毛巾,让头发遮挡了些眼睛,感到一阵冷意。
晏君寻直觉想后退。
他觉得自己被咬住了,连同呼吸都变重了。
“不要后退。”时山延微微眯起一只眼睛,像是打盹儿的狮子,带着苏醒后的危险。他双腕上戴着束缚锁,手臂却被靠背椅分开了,致使束缚锁的电流一直在“刺啦”地响。他说:“你好啊……小天才。”
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晏君寻的脑袋里因为这句话而响起了警报,但是他没有表情,僵硬地回答:“你好,编号01AE86。”
“啊……”时山延的唇角因为晏君寻的注视而上扬,他有些欲罢不能,“请再跟我说‘你好’。我们得好好打招呼,证明你和我都是乖小孩。”
“乖小孩,”晏君寻的目光落在时山延的手指上,“你是黑豹的狙击手。”
“我是黑豹的囚犯,”时山延的手指动了动,“随时听候各位的差遣。”
“你到停泊区是屈才,”晏君寻神情不变,“黑豹该把你投入更伟大的联盟建设。”
“你可以致电傅承辉,跟他好好谈谈。”时山延想要靠近晏君寻,于是把身体向前倾了些,鼻尖微动,“你抽的是停泊区的本土烟,一股老头子的味道。”
他为这个味道感到不快。
“你和傅运握了手,但傅运不抽这种烟,”时山延的眼神变得深邃,“你在来这以前跟别的男人打了招呼。”
晏君寻扯掉毛巾,对时山延的嗅觉感到惊愕。
时山延越靠越近,他的脸逐渐从昏暗中露了出来,阴影让他的眼睛显得很黑,其中没有明显的情绪。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却让晏君寻寒毛直竖:“你们在干吗,牵手吗?”
“我——”
晏君寻的话没说完,手腕骤然被握住了,那力道大得惊人。
束缚锁的电流声“刺啦”不绝,但是时山延感觉不到疼。他的指腹贴着晏君寻的内腕,在束缚锁和靠背椅的双重压力下,把晏君寻的手稳稳地拽向自己。
操!
晏君寻另一只手猛地拍在车厢内壁上,那里是报警器。但是系统似乎出了什么故障,报警器没有响。车厢内的电子计时声加速,押运车突然就发动了。
随行检测系统没有发出警告,是押运车附近的持枪人员最先发现了异常。他朝押运车走去,大声问:“怎么回事?”
系统沉默将近五秒,用最温和的语气说:“请不要靠近押运车。”
持枪人员停下来,还没问出下一句话,就看见押运车“嗡”的一声冲了出去,直接撞开了前方的路障。
“他妈的,”傅运刚跟姜敛说完“拜拜”,就见押运车摇晃着开向主道,他当即拔枪,撞开姜敛追出去,边跑边对着押运车射击,喊道,“拦住车,别让编号01AE86跑了!”
车内的晏君寻在急转弯的冲击下撞向钢制格挡板,手腕还被时山延握着,他下意识地摸向腿侧。
手刺在进来时被没收了!
“呼叫督察局,”晏君寻粗暴地砸亮掉出来的通导器,快速说,“立即告诉编号7-006,让他开启定位追——”
押运车一个急促地转弯,把通导器甩向了车尾。顶部的二层钢制格挡板被启动,下降时把通导器压烂了。
“操!”晏君寻确定了。
系统是故意的!
时山延的束缚锁“咔嚓”解锁,他把晏君寻拖向自己。晏君寻在靠近时山延以后,用空出的手肘反撞向时山延的头部。时山延劈手格挡,摁住了晏君寻的手臂。晏君寻仰头狠力地撞在时山延的额心,趁着两个人同时抽气晕眩的空隙,收回被摁住的手臂,接着砸向时山延的侧脸。
“不要打啦。”系统的声音在侧旁劝阻,可惜没人听它的,它叹口气,又说一遍,“求求你们不要再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