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时(47)

　　“我完成了任务，组织却没有兑现承诺，放我和伊利斯离开组织。”
　　“所以我来找你。”
　　“一方面，希望能借助你的力量阻止组织，另一方面……但愿还有机会救他出来。”
　　向时陨短短几句话就解开了罗格心头的很多疑问，但那并不代表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收这么大的信息量。他呆怔着坐上了一旁的沙发，鼓膜突突地跳。
　　短暂的沉默间，向时陨偏头瞟了眼落地窗外的阳台。
　　述京的雪没有塞城下得大，但天气依然十分寒冷。而阳台上的紫藤萝却不合时宜地开得很好。
　　那是罗格从阿斯兰德花大价钱买来的异种紫藤萝，能在四季盛放。
　　但大抵是见过更美的，这株飘散着淡淡甜香的紫藤萝并不足以掀起他心里很大的波澜。
　　伊利斯失踪后，罗格无数次梦见他站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手臂长出的藤蔓拼了命向自己这边延伸，快要触到的时候那藤蔓却迅速干枯萎缩，不论罗格如何拼尽全力，最后都只能抓到几片凋零的花瓣。
　　每次罗格从梦中惊醒时，身上的衣服都早已被冷汗浸湿。
　　良久，罗格才艰难地开口：“我能做些什么？”
　　黎烁与哥哥的谈话并没有结果。
　　“如果我们不知道PRISM的位置，就没办法阻止Sinister。”黎烁向何述几个人说明了目前的情况。
　　“这下麻烦大了……”何述摩挲着下巴，蹙眉道：“这可不只是阿斯兰德的事。”
　　“谁都不知道Sinister拿到PRISM之后会做什么。”
　　大家都有些急躁，觉得拯救世界果然不像电影里面演得那样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正一筹莫展之际，一通来自亚联盟的电话却让事情有了转机。
　　潘撒·利昂并不在克罗卡斯，而是到了阿斯兰德边界的一座小城处理一些事务。
　　因此罗格上将与他联系之后，利昂很快就将电话转接给了刚刚才与自己通过话的利帕。
　　“罗格上将。”利帕接通了视频电话，而黎烁站在他身边。
　　“孩子，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别着急，我们见面再详谈。”
　　罗格与向时陨即将坐上前往阿斯兰德的飞机。
　　尽管黎烁不知道罗格又是如何与这件事牵扯上关系的，但此刻他们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向时陨坐在摄像头能拍到的范围之外，医生在为他处理左臂的枪伤。
　　医生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出子弹，抬眼一看，这孩子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疼吗？”医生有些紧张，担心他是神经受损。
　　过了少时向时陨才答：“疼的。”
　　他并不是失去了知觉，只是远远看到屏幕中的黎烁时忘记了要去感知自己身上的痛。
　　短短几天不见，黎烁瘦得有些脱相，脸色苍白得几乎要与后面的墙融为一体，精神状态也很差——原本灵活又敏捷的他现在肉眼可见的反应迟钝，就连站着都要扶一下旁边的椅子。
　　罗格本想独自带领一个小队前往阿斯兰德，但如果与组织正面交锋无法避免，有向时陨这个了解组织的人同行是很有必要的。
　　向时陨也正是为此而来，因为这是伊利斯希望他做的对的事。
　　而他唯一的顾虑就是黎烁。
　　他没想到黎烁也在阿斯兰德，并且已经知道了PRISM信息被盗走的事情——想来是乔伊那个傻瓜和盘托出了。
　　又或者，他并不是傻，而是想挽回些什么。
　　这么想着，向时陨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可笑。就连乔伊都知道该怎样做才是对的，他却一步一步将错就错，最后造成这样的后果。
　　“我没想到乔楠会是Sinister的人。”
　　挂断了视频通话，罗格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向时陨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罗格又自顾自地开口：“很多年前乔楠跟我和伊利斯同属一个军区，他总是独来独往，也不与其他人交流。”
　　“但伊利斯却一直很努力地想要让他敞开心扉，一直关心、帮助着他。”
　　罗格至今仍然记得，伊利斯曾经是那样努力地想要让乔楠从他灰暗的世界里走出来，看到光亮。
　　传说耶和华造人后，人间罪恶无数，上帝便派出自己的两位天使Dexter和Sinister，拯救堕落的世人。而当这个世界即将得到净化的时候，Sinister却出卖了Dexter，自甘堕落，与人类同流合污，将Dexter残杀。
　　伊利斯没能拉着乔楠爬出黑暗，却被乔楠折断了翅膀。
　　“如果我知道他会这样对伊利斯，当初绝不会让伊利斯接近他。”
　　“或者至少…我能保护好他。”
　　“可是没有如果。”
　　向时陨仍然沉默着，只是突然冒出了一个很离谱却又很贴合现实的想法。
　　他与乔楠又有什么区别呢。
　　黎烁不顾一切地想要拥抱他、照亮他、温暖他，最后却被他狠狠刺伤。
　　原本那样骄傲又耀眼的小豹子现在只能蜷在角落里默默舔舐流血不止的伤口，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向时陨很肯定自己的出现会让黎烁更加痛苦，但他不得不。
　　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黎烁，自己本想将他择干净，又想让他不要为自己的离开而难过，但最后却都只是徒劳，不仅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甚至起了反作用。这让向时陨第一次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也让他开始迷茫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做才是对的。他不是不愿意去做，事实上，他愿意做任何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去让黎烁好受一些。
　　一方面他觉得他与黎烁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既然自己已经亲手斩断了这段感情，不如顺势而为。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就永远从黎烁的生活中消失。
　　他原本也不是喜欢做梦的人。
　　可另一方面，他又很想告诉黎烁自己不是真的想要离开他，并且真的很想要摆脱自己身上的暗，不再戴着一层面具、有目的地去对他好，想要亲自照顾他，让他慢慢好起来。
　　可是他还有资格吗……？他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能够让黎烁好起来，还是会像乔楠对伊利斯一样，将他拖入深渊。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经失去了在这段感情中权衡利弊的能力。
　　作者有话说：
　　罗格，有个这么豪横的儿子你慌不慌？


第46章 榕树
　　这是回到阿斯兰德的第一天夜晚，即便身体已经疲惫不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两个小时的黎烁却依然没能入睡，索性披了外套走出了房间。
　　夜晚的王城花园关掉了明亮的大灯，但空中的数百个微型悬浮荧灯仍然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
　　看到从台阶上走下来的纤长身影，库莫伊轻声唤道：“利拉……”
　　“库莫伊。”黎烁坐上了树下的秋千：“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除了莫亚拿我当猫抓板的时候。”库莫伊笑了笑，又问：
　　“你呢？”
　　名叫莫亚的黑豹从花丛中钻出来，没再扑到黎烁身上，而是轻手轻脚地跑到他身边蹭了蹭他的腿。
　　“我……”黎烁俯下身，伸臂环住了它的身体，将脸颊贴在它温暖的脊背上：“会好的。”
　　库莫伊笑了笑，抖落几片树叶：“利拉…不知怎么的……这次回来，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你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黎烁抱着莫亚的手臂紧了紧，喉咙有些哽：“PRISM的信息被盗走了…是因为我……”
　　“不…利拉，”库莫伊打断了他：“是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让你开始害怕对别人付出真心了，是吗？”
　　黎烁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眼前这棵年迈的榕树，很快红了眼眶：“您怎么知道…”
　　“孩子，别怕。”库莫伊柔声道：“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不要因为一次摔倒就不敢往前走，你会遇到值得你付出真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