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和鲨鱼(2)

　　是有温度的。
　　人类的眼泪是有温度的。
　　小鲨鱼的尾巴在海面下晃了晃，其实他还是觉得小王子笑起来比较好看。


第三章
　　虽然很想继续陪着他的小人鱼，但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小王子还是得回到皇宫去。
　　他迟疑地看着小鲨鱼，其实他的宫殿后就有底部通往大海的水池，那是他小时候起就撒泼打滚从父王母后那里讨来的礼物，王宫里的匠人耗时好几年才完成。
　　那水池里的水就是海水，底部和大海联通，随时都能回到大海里，是十分适合一条小人鱼居住的环境。
　　小王子并不希望他的小人鱼像童话里一样，交换来一双行走在刀刃上的腿。
　　他为小人鱼打造了一个宜居的大水池，他可以永远生活在里面，他可以永远学不会在海上走路。
　　可是小王子看着小鲨鱼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明明比母后王冠上的宝石还要美艳，却透着股冷漠。
　　他知道现在邀请小人鱼，小人鱼也是不会和他回去的。
　　所以他只能依依不舍地说道，“我先回去啦，明天再来看你。”
　　小鲨鱼还是泡在海水里，理都不理他，至多是不耐烦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王子又磨蹭了一会儿，见他的小人鱼是真的没有挽留他的意思，这才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然而等他离开以后，小鲨鱼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小鲨鱼拨弄着小王子刚刚送给他的那个小八音盒，八音盒的声音空灵优美，在夜色下听来却有些凄凉。
　　小鲨鱼有点烦躁地甩了下尾巴，他想起自己母亲去世的时候了，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一无所有，把所有的力量与传承都交给了他，可他还没到生长期，并没有能够长成威风凛凛的大鲨鱼，也没能完全掌握海女巫神秘莫测的力量。
　　-
　　接下来的日子，小王子还是风雨无阻地带着食物来海边报道。
　　小鲨鱼已经习惯了小王子的出现了。
　　他还是动不动冲着小王子甩尾巴，但他已经允许小王子牵一牵自己的手。
　　小王子的手是温暖的，有点肉嘟嘟的，白皙而无暇，是一双属于贵族的养尊处优的手。而小鲨鱼的手是冰冷的，指甲锋利，手背上有还没有愈合的疤痕。
　　作为一条未成年的混血小鲨鱼，在海底生存，想要不受伤那是不可能的。小鲨鱼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身上的伤口，他已经很强大了，每一个攻击过他的对手都死了，而他还活着。等他度过了生长期，他就是这片海域的王者，无论是人类还是海底生物，都得对他臣服。
　　所以他对于自己手背上的那点小伤满不在乎。
　　可是小王子却一脸心疼的样子，小王子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小鲨鱼，肉呼呼的手捧着小鲨鱼的手，轻轻吹了吹。
　　小鲨鱼奇怪地看着这个人类，看着小王子给他吹气，给他涂药，还一副要哄他的样子。
　　他从出生起还没有被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即使是同族，能分他一点食物就很好很好了。唯独这个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人类，给吃给喝，还总想着照顾他。
　　这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小鲨鱼听见小王子怯生生地问他，“我的王宫后面有一个大池子，里面是海水，底部与大海是联通的，里面很大很大，你可以在里面游泳，也可以藏在洞穴里。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我来照顾你？”
　　小鲨鱼抬起头看着他。
　　小王子脸都红了，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像诱拐，但他马上就是个成年王子了，不可以退缩，“这个大水池从我小时候就开始挖了，我从小就想和一条小美人鱼结婚。我不会要求你变成人类的双腿，也不会要求你改变自己。但我想照顾你，想每天都陪你晒太阳，陪你抓鱼。”
　　见他的小人鱼上下打量着他，小王子眼睛一闭，鼓起勇气又道，“就算以后遇见其他小美人鱼我也不会看他们一眼的！向你求婚了就是只有你一个小人鱼了，不然哥哥们和父王母后也不会放过我的。”
　　小王子说完这句话以后，好长时间没有敢睁眼。
　　直到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他的脸。
　　小王子睁开眼，发现他的小人鱼从海面上探出了上半身，和他靠得很近很近，小人鱼银色的长发都碰到了他的手臂。
　　小王子心都怦怦直跳。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见小人鱼摇了摇头，毫不迟疑地，摇头，拒绝了他。
　　小人鱼不肯和他回去。
　　小王子的心摔在了地上。
　　他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白，却被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挽回尴尬的局面。
　　“你，你不愿意就算了，”小王子的眼睛红了起来，却又还惨淡地维持笑容，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对不起，是我自说自话了。哥哥们一直说我想事情很不周全。”
　　他第一次还没到日落就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不好意思，我刚刚说的话你就忘了吧。”
　　小王子慌不择路地跑了，只在沙滩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
　　还没有到日暮，海边却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小鲨鱼趴在岩石上，第一次感觉到了有点孤单。习惯真是可怕，他之前一条鱼生活地好好的，现在却习惯了一个聒噪的小王子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小鲨鱼在阳光下摸了下自己的鱼鳞。
　　他的鱼鳞很漂亮，银光闪闪的，他知道自己的外貌也很符合人类的审美，因为他的母亲是最漂亮的海女巫。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好看，他也始终不是一条小人鱼。
　　他是鲨鱼与海女巫的混血。
　　他没有小人鱼的温柔可爱，他是天生就要见血的残忍物种。
　　小鲨鱼锋利的指甲在岩石上轻轻一划，岩石上就出现了一条深深的痕迹。
　　他一直对自己的力量引以为豪，但是刚刚小王子和他告白的时候，他居然觉得当一条温吞的，没什么力量的小人鱼，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跟那个笨蛋王子回宫，让他照顾自己，缠着他，要他永远都不能离开自己。


第四章
　　小鲨鱼无聊地趴在岩石上，看着王宫的方向。
　　自从那天小王子请求他入住到皇宫却被他拒绝以后，小王子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了。
　　在遇见小王子以前，小鲨鱼对时间并没有太多概念。他栖息在幽深的海底，阳光都照射不进来的地方，白昼与黑夜的界限并不分明。
　　但是自从他来到了海面，他就习惯了人类对时间的计算方法。
　　他清楚地知道，小王子已经三天没有来了。
　　是为什么不来了呢？
　　小鲨鱼的手指在岩石上划过，留下深深的刻痕。
　　因为他拒绝了小王子的请求，不肯住到王宫的水池里面吗？
　　小鲨鱼眯起了眼睛。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并不需要小王子的投喂了，他也越来越接近成长期，曾经从他身上流失的力量也慢慢回来了，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成为这片海域的霸主。
　　他该回到海里去了，不该再为一个人类的小王子而停留。
　　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王子这个名号在陆地上代表了尊贵，但对于他们深海的居民来说，不过是个脆弱的，随时可能死去的人类。
　　-
　　小鲨鱼在沙滩上画了九十九个小鱼干。
　　他想，等他画到第九十九个的时候，小王子还没有来，他就回深海里去了，再也不和小王子见面了。
　　他画的很慢很慢，但是九十九个小鱼干还是很快就画完了。
　　小鲨鱼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点恼怒，可是他看着那些小鱼干，突然一尾巴拍过去，把小鱼干全都弄模糊了。然后他转身钻入了海水里，却不是往着深海的方向……
　　而是向着王宫的方向。
　　小王子没有骗他，他宫殿外的水池确实与大海是相连的。
　　但是水池离宫殿还有一段距离，小鲨鱼从水池中冒出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保护着宫殿的魔法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