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他今天翻车了吗(98)
祁奕安慰他:“别怕, 现在没到怕的时候。”
“……”操, 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黄金眼胡子都快炸开了。
严霆说:“别闹,趁现在人少,你……”赶快离开四个字还未脱口, 他就僵怔在那里,他垂下眼,原以为再也无法痊愈的骨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合,被腐蚀得深口见骨的焦痕也逐渐淡化,鞭伤、穿孔、烙伤……甚至多年来的旧伤沉疴都在消逝。
如果不是严霆性情向来沉稳镇定,换一个人此时都要震得尖叫起来。
但他不叫,有人叫了。
黄金眼身上倏然浮现出和刚才严霆身上一模一样的伤口,连位置都毫厘不差,所有酸蚀的焦皮烂肉、洞穿的骨头,皮开肉绽的鞭痕都一一浮现在男人身上。黄金眼哀嚎着满地打滚,瞬间冷汗浸透了全身衣物,眼泪鼻涕刹那就下来了,糊了满脸,他甚至连哀求的力气都使不上来,嗓子里只能冒出一阵又一阵高亢变调嘶哑凄厉的惨嚎。
严霆脸绷得很紧,肩膀却被轻撞了一下,他扭过脸,嘴里猝不及防被塞进一块饼干,青年修长细白的手指夹着一只饼干袋,包装正是上午他给的那包。
默了默,严霆没问青年怎么为他复原身体的,只问:“怎么还留着,为什么不吃?”
祁奕眼都不眨,说,“这不是,舍不得吗?”
严霆这么一个直肠子,居然瞬间get到了撩点,他头一次有些慌乱移开目光,支着膝盖站起身。
能活谁想着死呢?绝处逢生不外如是。人生大起大落起承转合得太快,严霆还没从心如死灰的情绪里完全脱离,但责任重担使然,他现在第一念头就是去摸遥控器。
黄金眼满地打滚,遥控器早就被他甩飞出去,严霆俯身捡起来检查了一下,眉峰紧紧蹙起来,血水渗浸入电路板,短时间使用不了,修是可以修,就是壳子要用螺丝刀才能打开。
“想毁掉这么个小地方还不容易?”
严霆蹙了蹙眉。
他听出青年嗓音中的冷意,声音压低后偏于冷质,在尸陈遍地的刑室空荡回响,尤其在黄金眼的尖厉惨嚎背景下,更衬得平静得诡异。
他偏过头:“有办法?”
祁奕歪过脸:“啪一个告诉你?”
严霆肃着脸看他,没说话。
祁奕点点头,“那先欠着。”他走到黄金眼身边,用脚把人翻了个面。
黄金眼瘫在血水里疼得发疯,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只从咽喉发出嚇嚇嚇嚇的嘶鸣呜咽,磨破的五指在地面疯狂抓动,在地面拖拽出一大片凌乱扭曲的白印挠痕,他扭动身体想抱膝蜷缩在一起,仿佛这样能抵御伤口剧痛。
但被翻面后,一眼就和边上一具断头尸体面对面,他吓得又大叫起来。
紧接着,他仰面被祁奕踩住咽喉,挣扎不脱。
赤着上身的青年居高临下俯视着脚下的人,黄金眼神智昏聩,但对那双泛着冷意的眼睛,他胳膊上忍不住起了大片鸡皮疙瘩,但他被梗住了脖子,连吞口水都费劲。
严霆走过来,“你要做什么?”
祁奕仰起脸,“来了。”
“三”
“二”
“一”
——
此时,神庙外源源不绝往庙里挤的当地镇民正按要求排着队,烈日当头,牵着母亲手的小孩正低头数蚂蚁,忽然他看见蚂蚁像没头脑的苍蝇一般团团乱转,边上干裂出一条缝的土地爬出慌乱无措的无数长虫,有的钻到镇民的靴里,惊得许多人跳脚拍打,小孩又抬起头,枯木上栖身的鹫鸦若有所感,振翅高飞,小孩有一种难以描绘的紧张感,他下意识东张西望,边上另一个女孩眼睛尖,第一个发现云层里灰黑的团状物。
“姆妈,有飞碟!”
童言童言没有引起任何围观,这里贫瘠得连飞鸟都很罕见,把大鸟认错的孩子能从镇头排到镇尾。
但云层彼端不知名物质扩张得太快,有第一个人抬起头,就有当地人接二连三发现不对。灰黑的星海漩涡悬挂在半空,细芒般的流星不断在漩涡里划过、陨落,汇聚成漩涡里滂沱旋转的流星雨,它越旋转越是庞大,笼罩住天空,隔绝了光线,日光照不到地表,阴影宛如吞天噬地的怪物笼住整个神庙上空。
起初还有读过书的神庙人猜测是海市蜃楼,维持秩序让大家不要慌张,但随着漩涡疯狂膨胀,他们也开始心里打鼓。
而不可思议的是,星海漩涡并不均匀,浓淡仿佛描绘出一幅图画,里面的流星细雨仿佛是从中心延伸出的数条纤维,状似一座矗立笔直的城池,唯美得难以想象。
但这时没有人有空领略其中的美感,漩涡在他们头顶不断扩大,在仿佛天塌景象之下,众人胆破魂散,四处奔逃如惶惶之鱼,东奔西撞,慌不则路中有推搡的,被绊倒,踩伤的,尖叫声、哭嚎声瞬间充斥在神庙旁。
神庙里的人也开始往外逃,难民、流民两手空空,跑得最快。
忽然,狂风大作,从星海漩涡中心传来巨辐吸力,笼罩下金璧辉煌的神庙倾刻大厦将倾,在头顶风暴中宛如一尾渺小的叶舟。
当神庙被毫无征兆连根拔起的时候,刑室上方一亮,阳光洒下来,天空中漩涡震荡开一圈不容忽视的黑灰色的涟漪,弥天漫地的烟尘、砖瓦、石墙、铁墙、古董、铁丝网……被吸在空中消失在漩涡深处。
黄金眼躺在地上,他瞪着眼看着上方陡然被吸走的神庙,还有天空上建设物般的漩涡,他张大了嘴,突出眼球像一条缺氧的鱼,怪异得很,嗓子眼发出嚯嚯喘粗气,额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轻微颤抖,他甚至以为眼前一切不过是剧痛后的幻觉。
旁边,即便严霆再镇定冷静,现在也僵硬得如同一杵木桩。
碎发在流风里飞舞,祁奕俯视着脚下人,微微一笑,“以神?嗯?你还以为他能辟佑你吗?”
黄金眼骇然望着青年,藏不住通身的惊恐和惧怕。
青年虚悬的手掌缓缓往下压,头顶漩涡也在无限往下下沉,黄金眼瞠眼看着银黑交错混杂的星海在视野里逐渐放大,似乎下一刻就要压住他的胸膛,他死白的唇颤巍巍得抖得像枯叶,不过一息,瞳孔骤然放大,□□淌出一滩尿水,偏过脸一动不动。
竟在饱受肉体折磨和精神摧残下活生生吓死了。
他最后一个念头只有:……突然觉得英年早逝也蛮好,他不想坚持了,早死早超生。
这谁能想到?
祁奕也没想到。
他问严霆:“下一个是哪?”
严霆:“……”
还想有下一个?
他宁愿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去引爆炸弹,也不想再见一次这种末日奇观。
“没有下一个。”
祁奕有些遗憾。
头顶顺时针旋转的漩涡开始逆向,眨眼间缩小消失不见。上一刻还一副天将倾塌的模样,现在又是碧空万里,如果不是神庙只剩一个地基,防空洞都被掀了起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一场荒诞无比的幻梦。
但严霆不会自欺欺人,他先撑着地面爬上去,然后把手递给青年,“上来。”
祁奕抓住他的手。
严霆发力把他拽上来,流民都跑得没影,沙风漫漫,四顾漠漠荒野也就他们两个人。
“刚才的漩涡是什么?”
祁奕哼了一声:“必须回答么?”
严霆沉默了三四分钟,终于开口:“你可以选择沉默。”
这句话他之前不可能说出来,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说。毕竟祁奕这么一号人活着,对全国……不,是对全人类都是巨大的威胁和隐患。
“觉得很奇异?”
祁奕慢悠悠说:“其实这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
严霆嘴角实在忍不住抽了抽。
“我的……”祁奕停顿了一会儿,“养父,他甚至可以逆转时间,让死亡的生命活过来。”
“养父?”严霆难得对一个人的身氏产生好奇,“你的生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