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26)
那些药材还是他从王城带过来的,原先有大十几箱,这么几天四散给青月镇的人用下来,也只剩下了两三箱。
相里飞卢的药箱是他绝对不允许容仪碰的,容仪曾在里边看见许多圆溜溜的像果子的东西,但相里飞卢只是说:“那是药,不能吃。”
“枸杞是药吗?可是我看到人间做点心放它,煮汤也放它。”
“是药。”
“那我能吃吗?”
“不能。”
“可是点心里有它。”
“那么请上神自己去吃点心。”
话题往往都这么绕着圈子结束的。
相里飞卢站在桌前,用银匙取药,放入平常盛药的阏伽器研磨、烘烤。
阏伽是水之意,在他受封国师那天,四方僧人来贺,送了他这一套功德容器。
平常佛门人如果得到这样珍贵的法器,应该都会供起来,更不说每天用水养着,祈祷自己的功德能被这个法器收容,再被上天看见。
而相里飞卢拿它当了药炉子。
容仪看着他在桌前挑药材,手里抱着被子,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在干什么呀?”
“做药。”相里飞卢声音淡淡的。
“哦。”容仪又想了想,忽而灵台清明,喜上眉梢,矜持的问道,“你在给谁做药?还有人的病没治好吗?”
相里飞卢动作停了下来,苍翠的眼往他这里一瞥,随后又收了回去。
“……给上神您。”
容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非常满意,美滋滋地又躺下了,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注视着相里飞卢,也不想什么,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很安逸。
清隽挺拔的僧者凝神垂眸,神情端肃,眉间透出几分清冷,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神花撵磨,压出花油来,配上活血化瘀、镇痛收敛的药物,清透的香气中透着一点微微的苦,而这种苦却并不让人觉得难闻,只是干净的山林间最平常的气息,或许也带着相里飞卢指尖的香气,那种烧透的檀香才有的宽和。
相里飞卢往床边看了一眼,察觉他的视线——容仪的一双眼闪闪发亮,隔这么远都能看出来。
他说:“一剂煎后,药汁浸纱贴在手指上,要再等一会儿。”
容仪是神,他也拿不准这方子有没有用,只能尽力一试。这些药材,在仙界或许不值一提,在人界却是稀世珍宝,每一样都是他经历各种机缘寻到,亲手种下的。
容仪认真回答“嗯”。
他连那些书也不看了,就端正地躺回了被子里,摆好了姿势,还特意将手指放在了被子外晾着,好让相里飞卢知道这伤又多疼,他现在又是多么需要被照顾的一只凤凰。
他就这么规矩地躺着,未曾蜕去的困意又翻涌了上来。
今夜雨势不停,外边其实凉。
他一双手受了九阴锤,更冷,是刺骨的疼,他想往回缩,又惦记着保持人设,也只能继续把手晾着,自己歪过去睡着了。耳边只剩下窗外寂静的雨声,烛火随着相里飞卢的衣袖晃荡,是微微暖和的风。
相里飞卢调好药汁,往他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容仪睁开了眼睛。
他水光潋滟的一双眼转过来,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却又敛着几分得意,很快又闭上眼睛,装着自己没醒。
相里飞卢低头看了一眼这只装睡的凤凰,在床边轻轻坐下,随后俯身,轻轻将容仪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心。
“疼吗?”他问道。
他问了,容仪觉得,也不好再装睡不回答,于是象征性地睁开眼睛,哼哼了一声:“疼的。”
他看相里飞卢没什么反应,于是接着哼哼:“而且昨天这里还没有变黑,今天变黑了,不好看。”
“那么我替上神敷药、缠布。”
相里飞卢苍翠的眼底倒映着他的影子,“如果有任何不适,也请上神随时告诉我。”
那修长细白的指尖被他握着,因为受伤的缘故,温度也比平常凉上几分,甚至比相里飞卢自己的体温更凉。
从前他不曾觉得,如今发觉,容仪的手腕很细,很轻,故而第一次见面,容仪扮作女人,他没有察觉。
羽族天生骨骼轻盈,骨架稍小,骨骼也因此变得更加柔软。那白皙的肌肤,仿佛稍微用力一点,都会留下红痕。
他以为容仪多少会再生出点事端来,比如少说要哼唧几句,或是嚷嚷着要再对他提出一些要求。但是容仪一反常态,除了刚开始时假模假样地喊了几声疼以外,其余的时间倒是都一声不吭。上药也很配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爬起来把手交给他。
他握着他指尖,微偏过头,一圈一圈往上缠浸了药水的纱布,容仪也认真地看着他的动作,呼吸一样轻轻拂过,鼻息温热柔软。
相里飞卢忽而听见容仪的声音:“我想到我第一次受天罚,师父也是这么给我包扎,养好我的羽毛的。你这么会包扎伤口,他教过你吗?”
相里飞卢怔了片刻,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孔雀。
他不问,这凤凰却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起来。
大概是等着他包扎的过程实在无聊,又或是他的确透过他望见了什么他忘记已久的东西。
他给他提,孔雀当时如何把他拎着去了神泉处清洗,又如何请药王配了使羽毛恢复如初的药。
“那个时候我的法力还不完全,羽毛没办法长得那么快,很丑。我总是哭,师父大概烦我哭,那段时间就天天梳毛哄我。他以前不是很有时间给我梳毛的。”
相里飞卢系好一个结,用剪刀轻轻剪掉,随后说:“换手,另一边。”
容仪于是把这只手缩了回去,再将另一只手交给了他,随后又看着他苍翠的眼睛,有些出神:“只有你和师父给我包扎过伤口。”
随后又说:“但是你们都很忙。”
相里飞卢不答话,他也就不再说,而是把下巴安静地搁在膝上,等他给自己包扎完。
他这样子很乖,乌黑的睫毛长而翘,眼眸微垂,显得和呼吸一样温软,在眼前轻轻扫过。
这两天他没怎么出门,一直在等他回来喂自己,既然现在等来了,容仪也觉得满意了。
他以为相里飞卢会不说话一直到离开,另一手已经摸起了那本未删减带插图的《周生夜会画中仙》。
但相里飞卢剪掉另一端纱布时,忽而轻轻问道:“你以前还受过天罚?”
容仪摸书的手停顿了一下,乖乖收回来拎着被子角:“受过的。”
“是怎么回事?”
“我不记得了。”容仪老实回答。
他是真不太记得了,怎么想也只记得应当和当明行的任务有关。
他是孔雀带到大的,然而他的体质和孔雀相反,他庇护的太阳界,在孔雀庇护的太阴界反面。他一向没什么自觉,练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出一些被罚的事情,对他来说也不算奇怪。
“天罚内容,都与所承受的因果有关么?”
相里飞卢望着他的手指。
他包扎得很漂亮,很细腻,这也是他时常为人医治,养下来的技巧。“你为青月镇人治好骨病,便要承受相同的骨痛,是这样么?”
那么容仪第一次遭天罚,多半与火有关。
容仪仍是犯困,不着调地回答道:“应该吧,下次我要等军荼利大明王犯事,我要去给他降天罚玩玩……”
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容仪摸了摸肚子,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你该喂我了。”
一颗练实吃不饱肚子,哪怕还吃了些其他的果子作为佐餐,但他还是饿了。
相里飞卢停下手里的事,站起身:“我去为上神取一些吃的过来,上神稍等。”
“好。”容仪答应了,可是随即立刻警惕起来,“这次你要快点回来,否则,算你爽约两次,我就……我就,马上就去外边玩火。”
他口头威胁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相里飞卢怎么想的,这次没有生气也没有教育他,只是轻轻掩上门,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