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职业半仙 (上)(8)
黄符被吹得哗啦啦响,随着灯一明一灭,暗处仿佛有什么事物正在接近,阴风阵阵,地上米粒微微滚动。
谢灵涯盯着地上的米看,口中慢慢道:“慈剑如水,慈就是慈爱的慈……”
客厅中间地上的米忽然跳动了一下,但落下的方向却不是朝着门,而是出其不意向着围观群众的方向。
居然偷袭?谢灵涯眼疾手快地把贺樽拉开一点。
贺樽还来不及害怕,就见谢老师回身双手握剑恶狠狠劈下,骂道:“妈蛋,吃我慈剑!”
贺樽:“…………”
木剑停在地上三分之处,明明是木制的剑却有万夫难挡的气势,将米粒震开数寸远,隐隐间仿佛有数声缥缈如幻觉的尖啸响起,带着无尽的凄惨,令众人发寒。
但只是瞬息,若有似无的啸声烟消云散,原本明灭的灯光猛然大亮,原本被压得极低的烛火陡然蹿起,屋内阴寒陡然一散而空!
……
施长悬这次多看了谢灵涯很多眼,面无表情地把手从门上放下来……
还逐个什么客鬼,客死家中了。
第6章 捡瓦
很多道士做法事,其实也讲究先礼后兵、杀鸡儆猴的,能赶出去就赶出去,赶不出去再动手,这样可以节省很多力气。
谢灵涯却是一言不合暴力碾压,七客鬼,一家七口啊就一夜暴毙,极为凶残。
施长悬给主人简单解释两句,就默默准备迎宅中主神的流程了,只是看谢灵涯的眼神颇有点一言难尽。
贺叔叔夫妇没想那么多,谢老师不就是留下来帮忙的么。他们还高兴呢,施道长说客鬼逐出去他们就想着以后要是还来怎么办。结果一转头,谢老师把人团灭了,太好啦。
谢灵涯正在检查他的剑,觉得应该不会用到了,好生收起来。他哪知道自己在他人心中那么暴力了,这完全是因为他不专业,控制没有那么精准,非常简单粗暴就直接给你干了。
贺樽凑近了,“……谢老师,你不是说慈是慈爱的慈吗?”
他听了还特么以为是可以感化鬼的意思呢,结果上来就把七个客鬼都灭了!
谢灵涯把木匣子盖好,好整以暇地对贺樽道:“慈是慈爱的慈啊,但是你没听说过吗?慈故能勇,慈爱所以能勇猛,我刚刚慈不慈爱?”
贺樽:“……慈慈慈。”
贺樽之前也稍微去了解过一下道教知识,他乍听到谢灵涯说三宝剑还以为是“道、师、经”这道家三宝。
而实际上指的是“慈、俭、让”三宝。道德经里有: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不敢为天下先。
这三者,才是抱阳观的先辈师祖研究出三宝剑的灵感,也是三宝剑的内核所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灵涯这么解释,贺樽还是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
施长悬那边继续法事,他还得将宅中主神迎回,一切完事,时间也到了十二点。
因为太晚了,贺叔叔便留他们住下来,但是施长悬不愿意。谢灵涯本来觉得不错,一看施长悬拒绝了,再想想他每天得早起给打水的人开门,就也说还是回去。
贺叔叔只好道:“那我开车送二位回去。”
贺婶婶拿了两个薄薄的红包,分别给谢灵涯和施长悬。
贺樽被留下来住,谢灵涯和施长悬出门去等贺叔叔把车开出来。
谢灵涯正琢磨着如何和施长悬搭讪,留个联系方式呢,就听施长悬忽然道:“我在太和观见过你。”
谢灵涯惊讶地抬头,“我是去参加了祈雨法会,但是施道长怎么注意到我的?”
难道他的优秀已经如此流于表面,无法掩盖了吗?
施长悬:“……你一直盯着我看。”
谢灵涯:“…………”
谢灵涯:“不是……讲道理,那时候全场人都盯着你看吧!”
施长悬陷入了迷之沉默。
谢灵涯莫名其妙,也有点尴尬,岔开话题道:“对了,其实我有个问题……先说好我没有恶意啊,但是,陈观主现在还好吗?”
施长悬眉心微蹙看他。
“真的出事了?”谢灵涯看他的反应有些惊讶。
他其实也是乱猜的,从舅舅说起类似事情中,斗法失败者的遭遇,联想到陈三生并未出现在祈雨法会上,还有王总他们说那个和贺叔叔一起捡钱的方振兴中招了。
谢灵涯灵光一闪,就联系在一起了,会不会是方振兴出事后请陈三生去解咒,结果陈观主不小心也中招。这么一来,就解释通了王总为什么能请到施长悬(鉴于他一脸荣幸),且施长悬知道贺叔叔发过横财。
施长悬答应,可能就是因为贺叔叔和那件事有关。
“其实我是自己瞎猜的,我都不认识陈观主,你不用担心。”谢灵涯对施长悬道。
施长悬盯着谢灵涯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此言真假,不多时慢慢挪开了。
这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啊?谢灵涯有点茫然,施长悬怎么老这样,他又不会读心,这个人真是好难相处啊!
片刻,施长悬把他收到的那个红包递给谢灵涯了。
谢灵涯:“……”
施长悬见他死盯着自己,又撇开头说了一句:“那就给你吧。”
咦,等等,这意思难道是承认并相信了?谢灵涯好像莫名意会了施长悬的逻辑。
……他要收回刚刚的话,这个人真是太好相处了!
谢灵涯的手已经不由自主伸出去接这红包了,心想我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祖师爷。
“谢谢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谢灵涯拆开红包,里面和他那个包一样,是一张支票,两张加起来一共五万。
之前说好了按市价给,这个价格其实已经比谢灵涯打听来的市价高很多了,毕竟他们是两个人分。说起来,可能也是看在施长悬才给这么多,寻常道士做镇宅法事,不算驱鬼,上万都算多。
谢灵涯把红包收好,看施长悬更顺眼了,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一笑起来那卧蚕就更加明显了,眼睛亮亮的,“我听说施道长是家学渊源,难怪那么厉害,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以后也好和你讨教?”
施长悬又看他几眼,才慢吞吞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
这时贺叔叔也把车开来了,谢灵涯以为施长悬坐前面,就上了后座,结果他也跟在谢灵涯后面上来了。
谢灵涯看了看,贺叔叔好像也没在意,还念叨道:“施道长,谢老师,我听说车上还是要挂点东西比较好,我以前也不在意。你们说,我是挂个什么好呢?”
施长悬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谢灵涯和他扯了几句,也没多说,大晚上的开车还是要专心。
谢灵涯本来还想在打探一下施长悬的情况,结果他直接靠着椅背闭上眼睛了,只能遗憾地玩手机,好在他已经把联系方式弄到手了。
贺叔叔先送他们去太和观,施长悬住在那儿。比起抱阳观,太和观可算远离市区了,最近恰好在修路,有那么一段坑坑洼洼的。
谢灵涯正摆弄手机呢,就觉一阵颠簸,他一个没坐稳就一头栽施长悬身上了。
“没事吧?”贺叔叔还问了一句。
“没事。不好意思啊施道长。”谢灵涯抬头一看,施长悬还闭着眼睛呢。
这都不醒?
谢灵涯看贺叔叔也没注意,爬起来的时候偷偷摸了下施长悬的胸口。之前他就光看面相了,身上的骨头也是要摸的,尤其是胸口。
——虽然几率很小,但是谁知道会不会摸到和他同款的入星骨呢?
不过除了肌肉外好像没有特别的骨头,咦没想到施道长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啊。谢灵涯在心中想。
谢灵涯不经意一抬头,就看到施长悬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了,正看着他。
谢灵涯:“………………”
看看这个人!砸你一下都不醒,摸你就醒了!
好在谢灵涯向来脸皮比较厚,他若无其事地收手,回视施长悬,“不好意思没坐稳,哈哈,太和观好像快到了。”
“……”施长悬在谢灵涯理所当然的逼视下,半晌,竟然自己错开视线了,清冷的眼睛里生出了一丝丝自我怀疑。
车开到太和观的门口,谢灵涯毫无愧疚之心地挥手告别:“再联系啊!ヾ( ̄▽ ̄)”
施长悬:“……”
看到施长悬修长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贺叔叔感慨了一句:“谢老师和施道长真是一见如故啊!”
……
……
抱阳观的王灵官神像足有两米七,谢灵涯去打听了一下,重塑不压低用料成本也不特意就高,大约需要一万。
多亏王灵官神像还是比较朴素的那种,好多庙宇的主神像,那不是金身也是铜筑的。
也幸亏施长悬把他那份钱也给谢灵涯了,除了给王灵官的神像修补金身之外,谢灵涯算了算还能余下一点钱,他想把瓦给补了。
其实抱阳观需要修缮的地方很多,一时凑不足那么多钱,谢灵涯就考虑了价格和急需两个方面。
然而当他找了工匠咨询的当天晚上,又梦到王灵官了。
王灵官中指朝前,仍是威严怒目的样子。
谢灵涯刚开始还以为王灵官是来夸奖他的,挺开心,结果第二天晚上还是梦到王灵官。他郁闷极了,这又是怎么了?
谢灵涯闷坐思考了很久,又去翻了翻笔记,这才找了两块茭杯出来。这时打卦用的占具,一共两块,投掷其问卜,可以得知吉凶,和神灵沟通。
抱阳观的茭杯是铜制的,半月形,一面凸起一面平坦。
打卦的时候看正反确定结果,两个正面是笑杯,意思是情况不明,两个反面是阴杯,代表行事不顺,一正一反则是圣杯,表示神明认同,要是两个尖角朝上就是大凶的盾卦。
谢灵涯在神像前默问:是不是让我不要找那个工匠?他不靠谱?
得出来笑杯,估计猜得不对。
谢灵涯打了好几次卦,才弄明白祖师爷是觉得,他寒酸挺久了,希望能升个级,比如来个纯金金身之类的。
谢灵涯:“…………”
没想到啊没想到,祖师爷还知道坐地起价。
谢灵涯摇头表示,纯金,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把我卖了都打不起,镀金,也没有希望,倒是可以给弄个黄铜的。
谢灵涯一丢茭杯,只见那两只茭杯尖角立起来,他一口气屏住了,不会是盾卦吧?祖师爷那么凶?
这时,两只茭杯分别向两个方向摇摇欲坠,最后不甘地倒下去,成了圣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