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昊空是真的要自己死。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黎星漠脑子里,他挣动的力道立刻就弱了,各种情绪混乱地涌进他脑海,他想:戎唳会不会担心?
死到临头,竟然只剩戎唳这一个人还可以挂念,也是可悲。
针管逼近,黎星漠听见自己说:“当初实行不落星计划的时候,是你和黎盼夏一致决定、决定把我——”
后半句话他没能说出来,乐昊空却理解了他的意思,温文尔雅地一笑:“当然,我并不是一个独裁的人对吗?”
璩姜远所言竟然不假,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一丝期盼,期盼黎盼夏并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那如今就是完全的心如死灰;黎星漠并没有听乐昊空后面所说的诸如“后悔”、“远走”的词汇,他想:已经做过的事情,难道是一句后悔,就可以完全磨灭它带来的伤害么?
要是没有人期待他,为什么要执意把他带到世界上?
“星漠,我向你保证,你现如今所做出的一切贡献,都不是白费,宇宙保佑你,我的孩子。”
乐昊空一点点逼近,清隽的脸上竟然是一种类似狂热的神色,他口中念念有词,眼看针管即将要注射进自己身体里,黎星漠绝望地闭上眼,却察觉到对方忽然停了,随后面色不善地接通了一个通讯,语气倒还算尊敬:
——“文先生。”
乐昊空似乎与通讯对面的人爆发了一点争执,只听他语气激烈地说:“但是文先生…他已经知道了计划的部分,要是现在不下手……恐怕…”
但最终他还是应了,“好的,我明白。”
黎星漠知道,自己的命应该是保住了。但针管还是扎到了他的身上,只不过这次是抽出了一管血;他最近本就虚弱,又接二连三地遭受一些大刺激,脸色立刻苍白委顿下来,而乐昊空却不管,一直阴沉着脸色,把抽来的血放到一个器皿里,机器自动运转,轻微的嗡鸣声中,黎星漠偏着头说道:“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你当初把我带到这里来,如果是为了杀我,为什么还要把我嫁给戎唳,你知道的,他现在爱我,找不到我肯定不会罢休,这不是相当于给自己增加了一个阻碍么?”
“……交易而已。戎唳年轻有为,凌觅急需一个能够制衡他的棋子,让他爱上一个人再失去,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
“再说了……黎星漠,你又怎么能确定,戎唳的父母,不是站在我这边的呢?”
作者有话说:
戎唳:我老婆呢,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第32章 峰回路转
黎星漠已经被关在这里将近一周了。
一周里,他无数动过想跑出去的念头,但奈何遍寻不到方法,只能日复一日被锁在这个病床上,像一个能够源源不断提供血液的容器——乐昊空每天会定时从这里抽去些,拿来做不知道是个什么实验,满实验室的机器都跟着震颤,让他听得心悸。
他因失血而唇色苍白,面颊也消瘦了许多,就衬得眼神明亮摄人,连乐昊空有时都不愿意和他产生什么视线接触;黎星漠好像终于放弃了逃跑的念头,他四肢还被拴着,只有吃饭或者洗漱的时候才能勉强离开一小会儿,此时,他开始轻声细语地和乐昊空聊天,没什么感情,像只是终于厌倦的消遣:“戎唳怎么样?”
乐昊空并不介意跟他说这些,反正徒增痛苦的也只会是黎星漠,“不怎么样,找不到你,快急疯了。”
“……这样。”黎星漠垂下眼睫,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乐昊空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从他颤抖的眼睫里窥出一丝心碎的本来面目,于是饶有兴致地补充道:“戎家并没有对外公布你失踪的消息,而戎唳最近实在反常,已经有媒体报道,说他是——”
“纵情声色,不思进取。”
黎星漠到底还是没有稳住心性,他猛地向前挣动了一下,又被绳索拴住,狼狈地跌坐回了原地,他眼底血丝遍布:“凌觅真是你这边的?!”
“孩子,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乐昊空说完这句话,就紧紧地闭上了嘴,任黎星漠在那里如何恶毒地斥责他也不还口,甚至越是言语粗鄙,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深。观看别人的痛苦总是使他感到快乐,尤其当这个人是黎星漠时——
毕竟,黎星漠哪里配拥有什么快乐幸福呢?他能走到今天,已经是上苍垂怜了。
乐昊空告诉黎星漠的并不是假话,戎唳的办公室确实已经空置了好几天,原本该端坐于上的戎唳本人此刻是不亚于黎星漠的消瘦,他这些天不停地寻找黎星漠,得到的却总是失望,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讲不清楚,自己这样的寻找,到底是毫无意义的执念,还是真的有那么一点作用。
只要有一点,有一点也是好的。
他用尽自己的所有人脉去寻找,可一无所获;那些无良媒体的报道他并不是不知道,却一点也不在乎,他满心满眼只有黎星漠,各种各样的黎星漠,有时候想得狠了,晚上另一半床空空荡荡,让他辗转难眠,只好依靠催眠剂,浑浑噩噩地度过一晚,第二天,睁着通红的眼睛再度启程。
林熠虽然不知道消息,但结合黎星漠这么久没来上课,以及戎唳的情态,也差不多猜了个七七八八,暗地里帮衬着戎唳;而像蓝斯这种,早就开始搜寻,可众人的结果都是一无所获,好像黎星漠只是大家共同做过的一个美梦,现在梦醒了,就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觅早前曾劝过戎唳几次,但都被他不冷不热地顶了回来,到后面也就不再说了,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愈演愈烈的负面新闻也不做反应,甚至好像就在等这一刻似的。戎唳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两人争吵无数,到最后,总是戎唳忍无可忍地丢下一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是地位,还是权利?黎星漠呢,谁把黎星漠给我?”
他开始酗酒。
酒精被劳浮缇列为要定量摄入的重点观察物品,不过反正他有法子,他通常在每个找不到黎星漠的夜晚叫着蓝斯进入一家地下酒吧里,一杯一杯地饮,面对光脑不停的安全提示置若罔闻,酒精让他飘飘然,他有时候会在这样虚假的漂浮中看到黎星漠的脸。
生动的活泼的,一步步从远处朝他走来,可总是等不到近处就破碎,只留下一个死板严肃的蓝斯。
蓝斯并不是什么好的倾诉对象,他是戎唳的朋友不假,可是他也的确很不理解,“戎,你只和黎星漠相处了不是很久。我不明白……这样的相处会给你带来如此大的影响。”
“是吗?”戎唳扯动唇角,惨淡地微笑了一下,举起一杯酒饮尽,有吞咽不及的酒液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沾湿昂贵的西装外套,他意识开始慢慢恍惚,喃喃地道:“怎么会有人相信?”
他和黎星漠,始于并不体面的协议结婚,婚后曾经相看两厌,彼此说过最刻薄最恶毒的话,可是就是这样的开端,最后竟真双双陷入爱河里,爱有时真是来得毫无道理,蓝斯的话说得也毫无道理,非要数十年相伴才能确认自己是爱上一个人么?
“我已经和他度过很多比一辈子还要值得的瞬间了。”
可是仍然不满足,爱是多么昂贵的消耗品,没有的时候不觉得,一旦有了,就想着要越多越好,让他怎么甘心半途而废。
戎唳闭着眼,好像有一滴眼泪倏忽从眼角落下来,但只是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喝了实在太多,身边又没有别人,蓝斯只得勉为其难地充当了一下对方的临时助理,费劲地把对方运回了住处,门一开,把凌觅吓了一跳,哎哟哎哟地过来搀扶:“蓝斯,真是辛苦了。小戎又喝了这么多啊。”
蓝斯盯着对方脸上的护肤品看了一会儿,无言地摇头,然后告辞:“阿姨,我就先回去了。”
凌觅还想挽留他,但戎唳已经开始不安地挣动,他嗅到母亲omega的味道,声音嘶哑地说:“我没事,不用搀我。”
门被蓝斯贴心的关上,凌觅嘴里还说着:“你小心点啊,别总是喝酒,对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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