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之所以会对大家说话,便是因为这魔修血祭之事。”
“魔修血祭,生炼活人,乃是极度残忍血腥之法,即便是魔修之中,需要血祭的邪术也并不多,这些邪术我在这里不具体说明了,但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些邪术一个比一个可怕,一个比一个恶毒。”
“如果任由血祭进行下去,最后会发生怎样的景象我们不能想象,如今这地方也是荒山野岭,除却我们广平城之外,附近可能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所以我今日来问大家一句,不远处的魔修血祭,我们究竟要不要去阻止、干预?”
“若是你们觉得应该去,便向面前的任一块地砖墙砖打入一道红光,若你们觉得不应该去,便向面前的任一块地砖墙砖打入一道蓝光。最后城池中如果红光较盛,我们便一同去阻止那些魔修,反之要是城池中蓝光较盛,我们便直接从旁边路过,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宁孟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略略停顿了片刻。
随后,整座广平城都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剑鸣,宁孟的身影从城主府倏然飞掠到半空中,他脚踏剑光、眸中充血,语气颤抖着对着下方的城池嘶吼道:
“我说不下去了!我忍无可忍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假装从未发生?!”
“反正事情的经过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如今只想问大家一句——”
“——既然前方有魔修在杀人,我等还在此盘桓作甚?”
他只来得及说出了这么短短的两句话而已,广平城城主府的那一名老管家便匆匆忙忙地飞到半空中挥手封闭了周围的虚空,宁孟并不反抗他的动作,但也不肯跟老管家下去,他只是固执地站在半空中,朔风吹得宁孟长发披散,却吹不去他眼眸中丝丝缕缕的血丝。
老管家和宁孟在广平城的上方僵持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没过多久,广平城的城主府中便再度飞出了一个身影。
广平城城主向着老管家摆了摆手,和宁孟一起并肩站在半空中,垂眸俯瞰着广平城中的街道纵横。
南二十三巷中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但随即,便有性烈如火的修士高声喝道: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迟疑犹豫?难道你们都忘记了么,魔修是怎样可怕残忍之辈!”
“前段时间的苍虬子不就是魔修吗?祭炼亲生子嗣,夺取弟子道基,此人的邪法何等恶毒,心思又何等阴晦!好好的苍华派被他弄得乌烟瘴气,如今已彻底烟消云散,但苍虬子此人,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魔修之一……”
“昔日修行前辈们可是豁出了性命,拼死拼活才驱除魔修、打出了这一片太平天地!”
“修真界仅仅才太平了数千年而已,若是被魔修再度入侵,当年前辈们的心血与牺牲怕是要付诸东流……”
“魔修本来已销声匿迹,这段时间的动静却是越来越频繁了!若我们对此事放任不理,苍华派的今日,恐怕就要是修真界的明日啊!”
在这名修士的大声疾呼下,南二十三巷中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洪文明是第一个做出抉择的,他蹲在地上,粗圆的手指头轻轻碰了碰面前的青石板——这块青石板是原本沈清宴小店店前的那块——浓郁的红光从洪文明的掌心中溢出,很快便被青石板完全吞没进去,洪文明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紧了微带潮湿的掌心。
因为洪文明的举动,南二十三巷里有短暂的哗然,就连那名开口劝说大家的修士也没有想到洪文明会最先做出表率:洪文明在广平城民众的心目里一向是胆小贪财的形象,贪生怕死算不上,但也是颇为惜命的角色。
如今大家要去与魔修作战,对筑基期修为的洪文明而言,在这种战争中他可以担任的角色仅仅只有炮灰。运气好可以活到战斗结束,若是运气不好碰上大能打架,法术对撞的波动轻轻一蹭,他洪文明就要立时化作飞灰!
在这种情况下,他犹豫不决甚至坚决反对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如今他居然第一个选择与魔修作战,这就让周围的店家们无法理解了。
“你——你是不是投错了?”
有与洪文明熟识的店主小声问他,还不待他回答,便和他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们现在是在讨论要不要去阻止魔修血祭……红光是前去阻止,蓝光是故作不知,你是不是投错了颜色?别忘了魔修血祭的场面都很大,那边说不定有多少大能呢!”
洪文明的面色有些发白,他紧紧地捏着一只小瓷瓶,十分难看地对那店主笑了笑。
“我没投错,我就是要投红光。”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微微的颤抖,吐字却清晰到没有一丝错听的可能:“那是魔修啊……当然是要阻止,必须要去阻止!”
“我洪文明这辈子做过不少错事儿了,但这件事我不能再做错——”
“你就算投了反对,也没人会说你做错了什么!”
那店主听不下去,径直打断了洪文明,点醒他道:“你别忘记了,你才只是个筑基,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来充大个儿!”
“……我……我没有要充大个儿。”
洪文明垂下眼,用双手牢牢抱住那只小巧玲珑的瓷瓶:“我知道我是筑基,我知道我这样选我有可能会死……但那可是魔修啊,但那可是血祭啊!!”
“魔修我见过,血祭我知道,我沈师兄……沈老板,他的全族上下是怎么死的……”
他语气含糊地说着,用词有些混乱,但口气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激烈。
“有些事情我之前不知道,但我前段时间去了苍华派一趟……我现在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魔修是什么,血祭是什么,我如今知道得不能再知道了!”
“有些东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应该阻止就是应该阻止,我是筑基还是金丹都一样。就算我只是个凡人,让我再把这事儿选上一百遍,我也会选择那同一个选项!”
洪文明脸色苍白,说话时却斩钉截铁、咬牙切齿:
“血祭这种事必须要阻止,那些丧心病狂的魔修——他们必须死!”
最后那一句话他说得几近声嘶力竭。
随着洪文明话音落地,南二十三巷中陷入了一片沉寂。许许多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望向洪文明,洪文明说完那番话后却反而坦然了,他将那只小小的瓷瓶抱在胸前,深呼吸了几次,平静地向着其他修士们点点头: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南二十三巷里的修士们彼此碰撞着眼神,不知道是不是被洪文明的话所震慑到,一时半会儿居然再无人投票。
大概过了有半盏茶的工夫,才有一个陌生的身影自街角处转了出来,随着那个身影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抹悠远的冷香。
没有以长毯铺地,也没有带那些鲛人侍仆,龙妄生独自一人从巷口外缓步走来,他依旧穿着一身玄黑衣袍,一路行来时目不斜视,直到走到了巷尾附近时,才向着洪文明略略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先过去看看的,不过我们为了落脚方便买下了广平城的客栈,城主阁下说我们如今既然买下了广平城的客栈,也就算是广平城的一份子,有这个投票的权利与资格,所以我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投个票再说。”
他长长的广袖微微一动,阳光照耀着银色的暗线耀得洪文明一阵眼花,抬眼时看到龙妄生在一片粼粼的银色波光里轻笑:
“——反正要是结果不尽如人意,我再带着人快马加鞭地赶去那边就是了。”
洪文明抬起袖子遮住眼,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屁股:“我说这位龙大爷,您不是住在巷子里嘛?好端端地跑到我们这小破巷子里来投票干啥?是客栈它不够高了,还是我们这巷子里有什么妖?”
“没有妖啊。”
龙妄生弯下腰,指尖轻拂青石板,南二十三巷中闪过了一阵红光:“我来这边投票,只是因为这里原本住着沈清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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