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的神话之中,这位神明甚至以日月为眼。这种说法对于天生神来说一定是相当冒犯的。
……这样一来,这个想法似乎就进入了死胡同里。
科斯莫冥思苦想片刻,然后提出了一个猜测:“达文波特·马库斯所依附的概念,是不是不为人知?”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释。
也就是,达文波特·马库斯的出身,并非他之前所想的直接的星星指向,而是与星星相关的别的什么。
或许,也正是借由此,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之中,达文波特·马库斯才慢慢将自己变成众人所公认的「星之神明」?
……尽管,这一切都已经是往事了。
曾经日月或许与星之神明水火不容,可如今,日月陨落、星辰沉睡。这不过是过往的历史、是在历史夹缝中为他们所见的吉光片羽。
科斯莫的说法让莫尔赞许地点了点头。
“达文波特·马库斯象征了一种共通的情绪、一种相似的情况。这正是祂的概念生发之地,也是祂的概念终止之地。祂局限于此,即便后来成为了星之神明,祂也依旧受限。”
莫尔的说法让人觉得云里雾里,但科斯莫还是努力地理解着。
“祂的诞生的确与星星有关,并且,我实际上已经提醒了你。”莫尔以一种看乐子的语气慢悠悠地说,“猜猜看?”
……不管达文波特·马库斯的本质是什么,科斯莫觉得自己算是看透了莫尔的本质。
他暗自腹诽两句,然后思考了起来。
达文波特·马库斯是某种概念,而祂又选择了人类阵营,这意味着人类可能与祂的本质息息相关。人类、星空、情绪……
……这地方的人类的世界观是什么来着?
他们认为,天上的星星是要吃人的怪物的眼睛……
科斯莫慢慢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喃喃说:“恐惧?”
莫尔微笑起来。
“在最初,这个世界一切生物对于星空的恐惧,凝聚成为了达文波特·马库斯。”莫尔说,“而人类作为生物中最为庞大、最为智慧的一类,提供了最坚实的力量支柱。
“在神秘学最为兴旺、人类最为恐惧那些掌控着异常力量的神明的时候,达文波特·马库斯也就越强。这成就了祂不朽的名望。
“但是,当神明犯下的罪恶已经罄竹难书、这世界的智慧生物再也无法容忍神明的为所欲为的时刻……当他们决定审判神明的时刻,他们的恐惧就消失了。
“所以,在人类战胜对于神明的恐惧的时刻,达文波特·马库斯将会感到恐惧。祂将会消亡、将会死去、将会成为历史中的一座无用雕塑。
“而可笑的是,祂对于自身消亡的恐惧,也成为了祂存在的些许力量来源,让祂能够苟延残喘、让祂能够沉眠而非直接死去。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在掌控这颗星球的主体族群再一次陷入对于神明的恐惧的时刻,达文波特·马库斯就会又一次醒来,成为他们夜晚梦中的幽魂,统治着那不可思议的背面世界。
“这也是达文波特·马库斯给自己的,最后一个机会。”
这漫长的诉说也让科斯莫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他有些难以想象,在那过去漫长的时光里,达文波特·马库斯是如何从一片虚无之中诞生,又如何在鼎盛灿烂之时消亡。
这颗星球的文明越是繁荣昌盛,达文波特·马库斯就越强。但是,祂越强,也就越接近自己的死期。
因为,文明的族群总是会在强大之后,忘却曾经恐惧的一切。
那天上的星星是噬人之眼?
可是,当他们真的去探索宇宙、探索太空、发现力量、发现星球的时候,这种恐惧或许就将化为贪婪、化为狂喜、化为动力。
科斯莫暗自叹息了一声。
莫尔继续说:“基于情绪而生的神明并不算多,但也不是什么罕见之物……说起来,你应该也好奇过我的来历吧?”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科斯莫,随后说:“我想,安德烈那个年轻的家伙,一定有拿这个问题来勾起你的好奇心。”
科斯莫一下子从那种沉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忍不住干笑两声,心想,您还真是了解安德烈·米尔那个家伙。
莫尔漫不经心地说:“某种意义上,我的出身和达文波特·马库斯差不多,只不过,凝聚起我的存在的来源,更加强大、更加复杂,同时,也更加纯粹。”
科斯莫有些疑惑地望着莫尔,他低声说:“情绪?”
初春的微风拂过他的面颊,带来某种尚未褪去冬日的寒冷的枯寂之感。这是托雅,神囚之地。
“是啊。”莫尔低声笑了笑,或许也带着某种自嘲与悲叹,“被流放至托雅的神明心怀不甘与怨恨。祂们这鲜有的情绪,铸成了我。
“我比任何神明都要不甘,因为这不甘就是我的本质。但是,我也比任何人类都要害怕这不甘真的实现、害怕那些神明真的逃离托雅,因为,那就意味着我的死亡。
“我必须怨恨托雅,因为这是我的成因;我也必须感激托雅,因为…… “没有托雅,我就不会诞生。”
第71章 相信
克莱门特·莫尔巴勒, 是神之不甘。
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将被渺小的人类流放至永远无法逃出的囚笼呢?祂们未曾想过, 也未曾意识到这将是祂们的未来。
这将是耻辱的、痛苦的、绝望的、不可思议的。这是由人的血和神的血共同铸成的血腥的牢笼。
这就是隐藏在托雅那和平的、美丽的、静谧的假面之下的,真相。
“虽然这可能有点不合时宜……”科斯莫慢吞吞地说, 带着点犹豫,但他还是感到疑惑与好奇, “神明们究竟做了什么?”
在他看来, 既然有红叶信徒这样的存在, 那么这个世界的人类与神明的关系,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对立而残酷的。
“你知道安德烈·米尔做的事情。”莫尔说。
科斯莫点了点头。
同时, 他想到,在整个托雅镇, 或许也只有莫尔能在这件事情上为他解惑了。那些被流放至托雅的神明,恐怕不会愿意提及自己的过去, 尤其是在如今境况的映衬之下。
“安德烈的做法其实并不……残酷。”莫尔这么说, 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会觉得这种说法挺怪异的,是不是?他夺走了整个格列高利人的影子,而我还说这不够残酷。”
科斯莫干巴巴地说:“听起来确实有点奇怪。”
他望着山下托雅镇模糊的影子,心想,但这种说法, 可是一下子让他有了心理准备。
“毕竟,这些格列高利人还活着。他们只是不得不成为夜晚的属民, 成为只有在夜间出没的动物。等他们这批失去影子的人死了, 他们的后代又将成为正常的人类。
“只是这一批人而已。他们的确是悲惨的、不幸的、从此失去了与光明为伍的机会。但是, 比起其他一些神明的做法, 安德烈就已经不错了。”
比烂的世界。科斯莫心想。
“或许塞勒斯先生的表现让你觉得,影子商人罪大恶极。但是,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另外一种类似的情况。
“而那一次,盛怒的神明杀死了那个国家所有的民众,并且诅咒他们的后代都将无法摆脱这恶毒的血脉,都将在成年之前死于人生最快乐之时……
“这么一对比,你不是觉得安德烈终究还是一个年轻的孩子?”
莫尔以一种宽容的、带着笑意的语气说着。但是,那笑意的背后,带着某种惨烈的、冷酷的复杂情绪。
科斯莫无言以对。
“就拿「心」来说,我曾经说过,祂是个恶神。祂最喜欢那些生机勃勃的生命,最喜欢将这种生命吃下去——并且,祂最喜欢培养那些讨祂喜欢的人类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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