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乱糟糟一片,何一满缓了缓神,几步走上前,没什么犹豫的,再次伸手想要夺过针筒,然而,在看到接下来的变化时,他脸上露出无比意外的神色,根本没有想到——
他以为这次会是同样的结果,可随着他将手伸出去,指尖却倏地传来清晰触感,猝不及防触碰到对方的衣袖。
这阵变故突如其来,几乎让人惊在原地,空气逐渐凝聚成实体,像是一点点消散开来,在空白的画布上重新涂上颜色。
来不及反应,何一满也根本不打算停下手上的动作,他立即加大力道,狠狠抓住对方的手臂,将针筒打落在地。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谈朔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手上的绳子,手腕青青紫紫,竭力从束缚住他的木板上坐起来,在其中一人发现他的动作时,迅速向后躲了躲,虽然比以前迟缓很多,但还是趁机朝旁边的铁架踹了一脚。
这架子本来就不怎么牢固,摇晃两下,立即向后面倒去,上面的瓶瓶罐罐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巨大的碎裂声划破空气,把所有人都震住几秒,一人被架子压住了腿,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开口。
“小心点儿,别让人跑了——”
旁边的几人察觉到不对劲,有些慌神,而拿针筒的人也禁不住睁大了眼,怎么也想不明白,这里居然还会有其他人出现,感受到手臂上一疼,手上的东西便应声落地,吓了一跳,下意识朝那阵力道来源处看去。
什么也没有。
“见鬼了?”
他惊疑不定几秒,但来不及多想,转头和另外几人一起去拦住谈朔,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重重摔倒在地。
!
何一满这时候才彻底反应过来,隔开两人的屏障似乎突然消失了,仿佛是穿过了时间的缝隙,终于能够触碰到另一头。
他的呼吸猛地急促几分,眼眶红了红,没有丝毫停顿,快步朝谈朔那边走过去。
——这回一定要把人带出去。
与此同时,谈朔艰难地从床板上坐起来,身上的伤口泛起细密的疼痛,血迹已经隐隐干涸,伤痕交错,看着十分骇人。
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骚乱,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根本没有精力细想。
缓了一会儿,眼看白大褂已经要重新制住他,他顿了顿,手臂紧攥在床板旁的铁栏杆上,用力撑起身体,想要站起来,目光死死盯着出口处,视线复杂,却看不出情绪。
另一边,面露狠意的人也已经近在咫尺,只差几厘米,就能轻易击垮他的挣扎。
谈朔心中一钝,却又多了几分嘲弄,心中没有任何其他想法,不管怎么无力,骨头却仍然是硬的,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神色中带着些狠意,不知道想做些什么。
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该将他抓住的人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摔在冷硬的水泥地上,接着又是一声哀嚎,身子一塌,如同被人用力踩住。
怎……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这一幕,谈朔一时间怔在原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却一直刻在心里的声音。
起初他日日夜夜想着,可随着时间流逝,却在鲜血淋漓的折磨中逐渐变淡,最终消磨殆尽。
但即使是这样,即使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不清,在听到这道声音响起时,无数的记忆便陡然被冲刷干净,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他眼前,烫得他心口发疼。
谈朔猛地一震,眼尾倏地红了,来不及抬头,他已经下意识站起身来,近乎急切而渴望地凝望着眼前,脚踝处却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没办法站稳,禁不住皱了皱眉,而后踉跄几步,顺着床沿就要摔倒在地。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狠狠摔下去时,下一秒,一阵力道突然牢牢扶住他。
“谈朔——”
何一满声音有些抖,用力将他扶起来,攥着对方的手腕,红着眼睛打量几眼后,又很轻地碰了碰他的指尖,而后便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听到他再次出声,谈朔难以置信般,朝着声音处抬眼去看,也就是在两人手心相握的那一刻,阻挡他们的那堵墙壁彻底消失。
水落石出般,何一满的身形极其缓慢地出现在他身前。
如同被画笔细细勾勒,而后一点点浮现在空气中,从双方相触的地方缓慢延伸,带着滚烫的温度,在灼烧处留下深深的痕迹。
“你……”
谈朔眼神暗了暗,几乎分不清是幻想还是现实,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嗓子沙哑,脑中一根弦紧紧绷着,眼底压抑着极深的情绪。
毕竟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在无数个难捱的夜晚中,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这一幕发生,又或者,只要见一面就好,日思夜想,却怎么也等不来。
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对方早就离开了。
“你身上疼不疼。”何一满焦急地看着他,又朝周围看了一眼,急促道,“快跟我一起出去。”
他打断谈朔的思绪,视线飞快扫过他的伤口,心中顿时更多怒气,又无从宣泄,指尖很轻地在伤口处碰了一下,感受着手心的热度,没来由的,何一满倏地在心中意识到——是有体温的,谈朔正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我们走。”
只顿了几秒,他带着对方飞快地穿过那扇门。
谈朔明明是虚弱的,瘦削无比,眼中却从来没有畏惧,反而满是戾气,而这时候又如溺水的人一般,死死抓住他的手,力道极重,何一满几乎感觉到几分疼痛,不适应地动了动手腕,又安抚似的,反过来握得更紧了些。
呼吸沉重几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发现对方脚步有些迟缓时,稍微放慢了速度。
他们从这里离开没多久,熟悉的警报声就再次响起来,无比刺耳,急促地贯穿在整栋楼中,让人忍不住心慌。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何一满定了定神,下意识看向身后,却没有人追过来,他立刻回过头,顺着走廊一路向前,往记忆中办公室的方向走。
来不及找下楼的出口了,说不定已经有人在那儿守着,现在只能赌一把。
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如果另一扇门再次消失了——他也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
半晌,出现在视线中的是那扇熟悉的铁门,没有丝毫改变,近乎安稳地立在不远处,何一满缓缓舒了口气,心跳声仍然剧烈,捏了捏谈朔的手心,推开门,下一秒,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警报声仍然没停,他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穿过摆设陈旧的办公室,咔哒一声,将另外一扇门打开。
而谈朔并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手上力道不减,面色有些苍白,眼睛黑沉沉的,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似乎怕自己一眨眼,对方就会消失不见。
门开后,身后隐约传来细微响动,像是有人追了上来,何一满指尖紧了紧,朝门外看了一眼,却并不是熟悉的医院走廊,模糊成一片,只有浅淡的微光,但没时间了,他看向谈朔,低声道:“快走。”
而后便和他一起跨过这道门,
因为年代久远,旋转门把手时,门栓处甚至发出老旧的吱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散架,门板不带任何装饰,甚至就算是上了锁,也能轻易地被人一脚踢开。
可就是这样一扇简单的门,却相隔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横跨一段怎么也无法越过的距离。
何一满没再多想,抿了抿嘴,在走出这扇门的那一刻,从衣兜里摸出那把钥匙,放在手心里仔细看了几秒,没有犹豫,随手朝后面的垃圾篓扔过去,而这一扔,似乎也将从前的痛苦悉数抛开,远远扔在身后。
强烈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刚越过铁门,他便脚下一空,慌乱之后,下一秒,却滚在松软的草地上,带着干燥的泥土气息,并不疼痛。
何一满摔得一愣,下意识去看谈朔,发现对方身上斑驳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浅淡的痕迹,血痕也慢慢褪去,最终变回做鬼魂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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