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惨叫一声,重重跌落在地,脑袋也摔成了八瓢。
司危大笑:“好,好,有点意思。”
管事却是脸色一白,这些箭按理来说应当绝对不会伤到赌客,怎么……屏障内的人们没有因为这点变故而停止追逐,他们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拉弓射箭的动作,但箭矢却并未再对准红衣女子,而是开始了彼此射杀。
“停下,停下!”管事大喊。
凤怀月也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这……我们方才要是进去了,现在还得了?”易容后的哨子精虽然声音也变了,但只是从玉哨子变成了木哨子,更难听了点,吵得管家耳膜都要裂。他也顾不上安抚,挥手放出四十九张定身咒,结果下一刻,就变成了四十九簇燃烧着的火。
“怎么可能?”他不可置信道,“这是小都主亲手所炼。”
司危提议:“许是量不够呢,你再多放些试试。”
管事没有上当,因为四十九张能烧,四百九十张也就能烧,而且他眼下已经发现了赌客失控的奥秘,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如同笼中美人的眼睛一样红。
凤怀月又开始滋儿哇啦地叫:“那居然是一只魅魔,你们怎么回事,胆子也太大了!”
管事额上渗出冷汗,那的确是一只魅魔,但却是一只早已被玩废了的魅魔,就连眼下的僵硬坐姿,也全靠打入体内的铁钉撑着,怎还会有迷惑人心的本事?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她的确正在操控着所有赌客自相残杀。
血染红了屏障,又淅淅沥沥往地上流淌。笼子已经不再旋转,魅魔用双手缓缓抓住栏杆,仰头朝这边深深地看了过来。
司危与她对视。
魅魔似乎古怪地笑了笑,而后便继续操纵着赌客,“砰砰”接二连三撞向了屏障。
凤怀月紧张发问:“他们不会出来吧!”
管事:“不会,这结界是我们小都主——”
“砰!”
一名赌客飞出屏障,而他手中的利箭也在同一时间没入了管事的胸膛。
一颗心脏从后背掉了出来,连了一星半点的皮,还在起伏跳着。
下人们被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又被凤怀月一嗓子“快跑”喊回了魂,纷纷向着出口逃去。屏障之内,赌客们的尸体已经堆积成山,侥幸存活的最后一人也并不算赢,因为魅魔忽然从牢笼内伸出手,重重捏住了他的脖子,嘎巴——
丑陋恐怖的身体垂直下落,插进人山,成为了同样丑陋恐怖的顶。
魅魔再度看向司危,许久之后,缓缓开口,声音飘得像是风:“多,谢。”
司危问道:“可还有何心愿未了?”
魅魔摇了摇头:“只愿尽快了此残生。”
司危手指微屈,将自己的法力从她身体中抽离。
凤怀月远远看着女子头颅垂落,心情复杂道:“她也总算是得了解脱。”
司危道:“我们出不去了。”
凤怀月:“啊?”
司危进一步解释:“刚刚出去的那些人,把门锁了。”
凤怀月跑到出口一看,茧壳那叫一个严丝合缝,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司危道:“赌场里出了这种事,自然不能外传,所以他们打算让我们也永远留在这里。”
凤怀月问:“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司危道:“这也是一枚千丝茧,只要能找出大妖,杀了他,这一重世界自然会跟着消失。”
凤怀月看了看这处大殿,门倒是不少,但门洞里都黑得不见底,实在瘆得慌。
于是一屁股坐在黄金大椅子上,命令道:“我不想去找,你找个办法,将那大妖引出来,让他自投罗网。”
司危撇嘴:“蛮不讲理。”
凤怀月斜睨:“谁让你就好这一口。”
司危摸了一把他的脑袋:“说得没错。”
所以你只管蛮,我来理。
第80章
千丝茧内的世界, 小可如一粒尘,大可至千万里,想要从中寻出大妖,并不容易。凤怀月道:“除了方才那名魅魔之外, 这里应当还关押着别的奴隶。”
石壁上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痕迹, 像是某种古老的咒语。司危用手指慢慢抚过,幽蓝色的灵焰跳跃着, 将石壁烧出蛛网一般的裂纹, “啪, 啪”,不断发出的细小声响在这一片空而寂静的环境里, 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凤怀月一直盯着半空,等待着下一个铁笼的出现,结果直到所有符文被燃烧殆尽,空中也没有动静, 反倒是从脚下传来了细细密密的声音。
两人此时正处在大殿二层, 从挑空处往下看去,就见四侧石门正在接二连三地缓缓升高, 车轮声、铁链声以及野兽的闷吼声揉在一起, 空气中的腥臭气也越发浓厚起来。
十八扇门,十八名美貌女子, 皆被铁链缠缚在野兽背上,她们的眼神空洞而又麻木, 抬头往上看时, 见到围栏处竟然罕见地只站着两名赌客, 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而野兽们却已经习惯性地兴奋了起来, 它们贪婪地转过头去,涎液腥臭,双眼猩红。
然后下一刻,这些凶残的畜生就被飞箭贯穿了脑髓。
红白色的浓稠液体从眼眶里喷溅而出,巨兽接二连三重重倒地,凤怀月手中握着长弓,看着同样在地上挣扎的女子们,心悸道:“她们的腿也已经断了。”
司危道:“她们早就该死。”
话虽残忍,但也属实。这些美人与先前那笼中魅魔一样,全部都是被阴海都榨干之后的“废渣”,身心俱毁,却偏偏还留有一张漂亮脸蛋,所以连死都成了奢望。她们每个人的身体里都留有长钉与符咒,站起来时,全身的关节都在响。
幽蓝色的火焰将所有人的面容也镀上薄薄一层蓝,看起来尤为恐怖,凤怀月问:“你要操控她们?”
“这不叫操控。”司危右手微抬,“我只是让她们重新站起来一回。”
站起来,就能去做想做的事。艳丽的红衣拂过野兽的躯体,然后在地上拖出深浅不一的血痕,她们集体朝着同一扇门走去,不多时,门洞深处便传来了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啊!”
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头已经发现了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女奴们,他惊恐地张大了嘴,想逃走,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一个膝盖与手肘都被钉在椅上的人,是不可能站起来的,所以哪怕心底有再多恐惧,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被精心涂抹上蔻丹的纤纤玉手,如利刃一般朝自己的脸上抓来。
“不,不要!”他扯出嘶哑的破音,胸口剧烈起伏。
女奴们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然而老头的恐惧并没有因此消退,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正站在不远处的另外两个人。当一个人、或者当一个妖死到临头时,他的预感往往是很准的。他震惊地问:“你们是谁,你们怎会,怎会闯进来?”
凤怀月看着他身上裸露的生锈长钉,摇头道:“我早就听说阴海都的人口味甚重,没想到连阴海都的茧都与别处不同。旁的大妖至少还知道替他自己织出一片奢靡乐土,你倒别致,在自己的幻境中,还不忘让身上长锈。”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们,是阴海都的那些人。”老头梗着脖子,“我经营了整整一辈子的赌坊。”
年轻时风光无限,做梦都在想要如何将赌坊开到修真界,并为此绘出了一张又一张的长画卷,年老之后,却被子孙强行送入无根巨塔,活活炼制成妖,永世封进了千丝茧中。
老头道:“然后我就当真拥有了梦寐以求的完美赌场,一块砖,一片瓦,都依我所愿。”
所以他忘却痛苦,完完全全沉浸在了这份虚假的满足里,想让谁赢,谁就能赢,想让谁死,谁就会死。
凤怀月问:“将你炼制成妖的人是谁?”
老头道:“是都主,只有都主才有这本事。”
“确定?”司危漫不经心地提醒,“那张脸,可是由两人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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