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宁谦光很快反应过来,这位肖平长老,估计就是沈常的师父了,难怪那几个弟子,哪怕修为高的,都对沈常表现得特别友好,估计是看在他背后师父的面子上……不过掌门跟几个长老,看他的神情也有些微妙,似乎不止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除了这些,在这个血腥的过程中,紧紧贴着沈常的宁谦光也注意到,对方的状态似乎有些异样,不像是普通弟子那样单纯的恐惧,在这种恐吓下,他的精神状态,似乎还带着点忧虑。他是肖平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在害怕什么?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而在那个魔修的神魂被投入戒律堂地下之后,看着那地火中嘶叫哀嚎的七八个残缺神魂,他的心跳却突然加快了起来,像是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
宁谦光只当自己是颗普通的灰尘,排空了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在亲眼看见事实结果之前,什么都不再多想。在其它弟子一一离开之后,他跟着肖平师徒,转回了戒律堂之后。
跟光明正大的戒律堂正厅不同,那面巨大的光鲜的门派规矩屏障之后,是一条盘旋向下,几乎只容许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而深入地底,映入人眼中的却是一座幽暗狭长的监牢,仿佛进入这里,就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道。从洞窟内部不断的喷涌出叫人骨头也刺痛的蓝色寒风,便是没有其它的刑罚,毫无防备的被锁在这个监牢里的犯人,也在无时无刻的被痛苦煎熬。
能在戒律堂内,第一时间被门规处置的,是雪域派认为堕落了的弟子,属于内部处决,而在这座牢狱之中,关押着的却是被宗门弟子抓回的魔修,跟之前魔潮之中走火入魔的散修。这个山洞大约有三层,越往下走,刺骨寒风就越寒冷,关押的犯人修为不是越高,就是犯下的罪行越重,此起彼伏的响起痛苦的哀嚎声,在寒风之外,又叫人脊背发凉。
这师徒二人看着这些,似乎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路沉默着向下,在三层监牢的最下方,靠近寒风出口的最狭窄位置,被挖掘出来一个小小的洞窟,只用一层简单的法阵,隔绝了牢狱之中的哀嚎,所有的寒风,都第一时间从这里刮过,这里的风最冷风速最快——可这就是肖平的居处,他甚至没有施展任何防护功法,就在寒风中起居,用冰寒跟痛苦,淬炼着自己的身体跟神魂。
普通戒律堂的弟子,都守在最上层的出口处,整个第一层跟第二层都没有弟子居住的,这里的环境实在太恶劣太难熬了,整个雪域派除了肖平,没人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肖平因为愤怒涨红的脸,在寒风的吹拂下,渐渐变得惨白,他淡淡对沈常道:“你最近难得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吗?”因为寒风的影响,整个山洞中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空荡荡的,只有一盏算作法器的油灯静静的燃烧,火苗不断摇晃,映得人脸都显得明灭不定。
沈常迟疑了一下,他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似乎要说出口的那件事,还需要他更多的勇气。肖平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你是我的徒弟,怎的学了儒门那些书生的样子,磨磨唧唧的夹缠不清,看得人冒火。”沈常想解释什么,他已经抢先道:“是关于你之前来往甚密的那个女散修吗?掌门他们虽然想把女儿或者孙女嫁给你,让杂灵石炼化的法阵归于他们一脉,但你若不愿意,只要那女子肯发下血誓,绝不泄露你的秘密,绝不对你不利,不会损害雪域派的利益,你便是跟她结为道侣也没谁敢多话的。”
宁谦光听着这些话,总觉得有股无名火在心头直跳,这血誓岂是好发的,还要不损害雪域派的利益,难道跟这宗门的修士结为道侣,还欠了雪域派的了?这算什么鬼玩意!
跟这欺人太甚的要求相比,沈常就是杂灵石炼化法阵的设计者这一点,反倒被护短的宁谦光先放到后面了。
第153章 后悔
“不是这件事。”沈常像是再一次的鼓起了勇气, 放下了心头所有的负担, 仿佛无惧无怖一般:“弟子是要向师父坦诚一件我隐瞒在心很久的事情。”
肖平像是真的有些吃惊了, 他迟疑了一下, 示意沈常在边上的石床上坐下,两只蒲扇大小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难得有些和颜悦色的道:“你也不必这么紧张。你我师徒二人也是百余年的缘分, 我总会听你把事情说完。”沈常的手都开始发颤了,但是他的话语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坚定:“弟子身上, 也有魔尊血脉……”
肖平的眼眸中精芒闪烁,似乎想了许多,又仿佛只是油灯火光微微摇晃,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在这狭小的洞穴中快步走了两圈, 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转到第三圈时,他像是才整理好自己混乱的思绪, 对沈常道:“你既然来找我坦诚此时,必然是想要弃暗投明的。你也不要再支支吾吾的了,想说什么,尽可以跟我说。”
沈常的声音里, 这才带上了些许属于他的情绪, 不像是刚才那般刻板。他先是感激的看了肖平一眼,这才将自己的想法缓缓说出。他最担心的就是过于嫉恶如仇的师父,一听到他自爆身份,就毫不留情的出手击杀他, 但这第一关也是最大的难关过去,接下来的问题,就又要简单些许了。
他面露惭色,轻声道:“其实弟子也没有确实的凭证,平日里也没有魔门修士来与我联络。但我越研究杂灵石,就越能体会到,我身上的血脉有些不对。”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天底下研究纯化杂灵石的人那么多,却只有弟子一个人有所得。因为那杂灵石内的某一种杂质,与弟子体内的血脉隐隐有所呼应。正是因为这点感应,我能比旁人节省百倍的时间,来寻找并分离开那些杂质。而随着我修为的日益精进,这种感应越发明显,是以我之前才又能改良出第二代纯化法阵。弟子被这秘密压制,修为难以再进,心中也觉得着实愧对宗门和师父。”
宁谦光之前心头涌动的怒意,这时才平息了些许,难怪这小子,明明对苏见柔也有情,却始终不愿与她更进一步,只说自己是朋友。呵呵,这世上若朋友都是他们两个这样子,哪里再去找更令人牙酸的“神仙眷侣”呢?不过……虽说苏见柔可能难以接受吧,但宁谦光还是默默的在心里头把沈常的分数又加回来些许,总算不至于扣成负数了。
肖平的脸上却显得慈和了些许:“为师也知道,自己为了震慑当日纷乱不休,几次欲分崩离析的门派,手段用得太过剧烈,以至于让你也有些害怕。但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是什么叫你下定决心,敢于将这个最大的秘密,也告诉我呢?”
他说到此处,沈常的眼圈也已红了,想来是担惊受怕许久,总算能找到一个人来分担:“弟子原本也不敢说出此事,怕被当做私通魔门的叛徒,只是如今到处都有修士魔化,弟子前些日子撞见一个,居然觉得他们身上有些异样非常熟悉,跟杂灵石里,那始终去除不掉的杂质给我的感觉非常相似。”他激动得站起身来:“魔潮之灾,是动摇整个修真界根本的大难,弟子就是再吝惜此身,也不敢坐视消弭此难的线索就在自己手边,却因为畏怯不敢告知师长,导致更严重的灾……”
他一句话尚且没有说完,肖平脸上原本残余的那些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叹息了一声,看似轻飘飘的一掌拍下,正中沈常的眉心,摧枯拉朽一般将他的整个灵台绞得粉碎。沈常体内的修为轰然散尽,肉身软软倒下,他愣愣看着教导了自己上百年的师尊,像是难以相信他居然会对自己出手一般。
肖平静静的看着他死亡,静静的抽出他的神魂,将之彻底粉碎,从此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再无来世可言。而在他身后,油灯之中的火光灼灼跳动起来,它之后挂在墙面的那面玉石魂牌无声无息的破碎,留下一小撮玉石灰烬,被刺骨的寒风一刮,便彻底消失不见。
肖平默默的注视着那盏油灯,久久才叹息一声:“你既然知道,这魔潮会使得正道修士惶恐难安,根基重创,为何还要出言阻止呢……”若非如此……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一定要出手,当场将沈常打杀了。他也不是那等全然无心无肺之人,这孩子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但凡他懂事一点,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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