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莺儿,别弄脏你哥哥的衣服了。”
容夫人无奈地开口,望着眼前的人却有些发怔。容棠身上罩着一件月白外衫,上有归云宗的月牙印,有着同样印花的暗白色的腰封一束,只衬得腰线流畅纤细。
整整十年未曾相见,容棠已经远比自己记忆里要高要瘦,容貌也长开了,唇红齿白的样子若是放在俗世,不知道要让多少闺阁女儿芳心暗许。虽然容棠从小便持稳,此时却已经有独当一面的气势了。
看着容棠便能想起容家的未来,容夫人便能感觉到阵阵宽慰。
“不妨事。”
容棠方才对付周意的冷此刻已然消散,他宠溺地看着自己身上向上爬的小粉团子,却不想抬头对上容夫人看向周意那充满担忧的目光。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容夫人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开口:“他是宗主的独子,算是我宗主师兄。母亲放心就好,宗主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他不会迁怒于我。”
容夫人微微蹙眉,刚要说话,就看见常与自己见面的那位面容严肃的周宗主携着几位长老和修士们从内里急匆匆走出,对躺在地上被卸了一条胳膊的宗主独子周师兄视而不见,却一下子围住浑身毫发无损的容棠,嘘寒问暖。
“这位便是容夫人,是我特意请容夫人和容小妹来参阿棠的庆生宴的。”
开口说话的正是归云宗的宗主人。修道之人可以选择停驻自己的容颜,周宗主的样貌便是选择停留在了三十岁左右,蓄了短须,颇有一副正道中人的皮囊,即便是无人知晓眼前人的身份,只观容貌也能对此信服。
“原来是小棠师弟的母亲,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
几个比容棠年龄稍大一些,像是容棠亲师兄的修士规规矩矩地向容夫人问礼,“我们都很喜欢小棠呢。”
容夫人也温柔地笑着把这些孩子们扶起来。
“不成器的东西,我真是没脸去见你娘了!”
周宗主狠狠地踢了一脚周意的屁股,脸都气青了,“你容师弟比你修道晚,你无论是道行还是品行,都比不上你师弟!丢人!”
周意愤恨地眼睛通红,瞪着容棠却不敢再出声。
容棠微微垂眼,在周宗主面前躬身:“是我做得不对,我没有及时拉住师兄,而让事情演变成现在这样……”
他话都没说完,旁边几个师兄便拽住容棠:“小棠,你不要自责了,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是啊,我们都觉得你做得对!”
……
容夫人本来还担心,容棠备受大家喜爱这件事是宗主说来哄自己玩的,眼下看着容棠神情自然态度放松和归云宗众人讲话的样子,只觉得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重石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终于展露笑颜,带着小容莺一起去参加宴席。
*
这一天其实对于容棠来说并没有非常特别的感觉。
虽然今天是他的生辰,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他一介凡人竟然能得此机缘,不仅得以筑基,还在这个年纪炼成金丹,可谓是整个修真界都难以寻觅的天才。
他的父母都爱着他,他还有一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问东问西、把自己当成神一样崇拜的小妹。
这样的日子,容棠有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只能更加刻苦地修炼,能更早地踏入强者的范围,用自己的力量荫蔽容家。
宴席上所有的人都言笑晏晏地向容棠祝酒,他一向是收敛的性子,但看着母亲那以自己为骄傲的眼神和妹妹崇拜的样子,容棠还是没忍住,多喝了几杯。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于是并不想让自己失态的样子被更多的人瞧见——这不是没有先例,容棠刚来归云宗的时候才不过六岁,还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娃娃,有一次嘴馋尝了一口酒,脸红得像发了烧,最后把大家吓得不轻。
容棠现在已经能够让自己不醉得那么失态了,但忙碌了一天,浑身上下的困意也都随之而来。
他的母亲这时候应该已经离席,大开的山门也即将关闭,容棠垂着眼睛在回廊里走,却意外地看见周意的房间里亮着灯。
房间的门还是半掩着的,像是房间的主人丝毫不担心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容棠没有偷听的爱好,也不打算偷听,但是在经过那间房间的时候却看见了让他更意外的人——归云宗的周宗主。
周意虽是他独子,但人前宗主对他向来不喜,父子关系也向来恶劣,容棠愣了一下,因为他看见,宗主正在屋里似乎正给周意在上药。
容棠回忆起来,刚才宗主劝了自己几杯酒便声称去更衣,谁能想到宗主居然会这时候来到周意的寝殿?
容棠没有犹豫,正要继续向前走,可就在这时候,他却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第2章 炉鼎
“爹,您的心就是长偏了!”
容棠听见周意愤恨又带着哭腔的声音,“那容棠不过是一个凡人,天生下贱,给咱们提鞋都不配,您凭什么这么喜欢他!”
“那把寒渊百年不出的剑,您明知道儿子想要,却偏偏送给了容棠!还有上次药修送来的那一斛丹药,您甚至全赏给了那些凡人弟子……”
周意抱怨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父亲要是不喜欢我,干脆一刀杀了我好了!”
容棠微微蹙眉,他知道周意心中必有怨怼,也已经能猜到宗主后面要说的话,不欲多做停留,收敛气息要离开,却听到宗主沉声开口:“你与他计较什么?”
“我如何能不计较?”
周意愤恨不平地说道,“他十六岁结金丹,是少年天才,所有人都喜欢他,那我算什么?父亲的目光都只停留在他的身上,我怎么能不计较?”
对面似乎沉默了片刻,容棠蹙起眉头,却听见一声嗤笑:“意儿,你可知何为炉鼎?”
“炉鼎?我自是知道,可是这与容棠又有什么关系……”
周意起初还只是不解,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一下子变得急促了起来,“父亲,难道说容棠他也是——”
容棠愣了一下。
自己也是什么?
他停住脚步,眉头紧皱着望向那扇半掩着的门。
“意儿,你难道瞧不见他那张漂亮的脸吗。”
宗主的声音缓慢而又低沉,“这么些年,你真以为归云宗是白养这些无用的凡人吗?”
容棠一时间愣住了,他目光错愕,只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这样阴沉的语气,这样轻蔑的话语,怎么可能出自他向来敬重的师门长辈之口?
“凡人就是凡人,连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宗主冷笑一声,语气是丝毫未经掩饰的轻蔑和阴冷,“这些事本想着是等你得承归云宗之时再告知你的。你可知为何十年前归云宗本已破败,如今却发展到如今这般吗?”
“难道是?!”
周意瞪大了眼睛,他只知道归云宗众人不像其他宗派,再进入金丹期后便只能一味苦修,而是有一门奇特从不外传的法门,宗内众人突飞猛进,几乎是一夜之间走向了巅峰。
“不错。你那些进展飞速的师兄们,正是采撷了宗内私下豢养的炉鼎。”
宗主说道,“那些凡人本就无缘于大道,归云宗破例把他们收进来悉心教导,总该要为宗门付出些什么吧。”
“那容棠……”
“他自然也是准备炼化的炉鼎。”
宗主道,像是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令人震惊,“容棠是极为罕见的至阴之体,又天真懵懂不知世事,方便你我拿捏。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一对爱子如命、给我们源源不断送钱的好父母。”
……什么?
“只待鼎印落成,容棠便是这归云宗全宗上下人人皆可使用的炉鼎,到时便是千百般难堪之事,只要你想让他做,他也只能乖乖照做。”
“意儿,你又何须与一个早晚要被人采撷至死的炉鼎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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