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有虫如何?”
“有虫,汇成虫灾,沃野千里,颗粒无收,那就糟了。”
几个□□精顿时有了些主意,“我们正能吃虫呢,不如叫他们雇佣我等,如此,他们丰收,我们吃虫岂不两相得宜。”
含章哈哈一笑,心道挺好,没上多久课,妖怪们就已经知道“雇佣”了。
“也好,不过这种时候就千万不要在他们面前现出妖形,要悄悄的进村,吃完了,拿了佣金便罢了。”
“公子,那旱灾又如何呢?”
含章略一思索,“寻常干旱倒也还好,撑过一年,早晚也能有雨露滋润。只别是旱灾便好,曾听闻,在上古年间,不知什么缘故,竟大旱百年,那真是千里赤地,湖海干涸,漫地荆棘,百姓十不活三。”
一众妖怪听说,顿时感慨,并嘁嘁喳喳的说起来,“我是听老祖说过,曾有这样的时期,不过确是谁也不曾经历过的。”
一只蝾螈则问,“那不知道大人是否经历过。”
一旁的妖怪赶紧摇头,“自然不曾,有大人在,又怎会百年干旱呢。”
大伙都点头的时候,就见他们口中的大人正信步走到石滩上了。
“章儿,回家了。”
含章一听,就赶紧稀里哗啦收拾好一地的乐器还有笔墨纸砚等,一股脑的放进木箱子里,叫已经到身边的男人拎着。
“胡统领,谢你的大裘了。”说罢,小公子就脱下身上白色的狐皮大裘,还给身后的一个青年人。
“公子不必客气。”而后,那青年人就把狐裘往身上一披,而后一股烟之后,整个人立即变作一只硕大的白狐狸,狐狸低头叼起今日的课业,优雅的转身拜了拜,回了山林。
原来那厚狐裘正是他的皮毛,他看着天冷,暂且脱下来借给含章穿一穿,此时皮毛归身,自然便化作原形,下课回家去了。
一众妖怪见大人来了,便都叩拜之后,化作一股烟,各自回家。
一时间,满满当当的石滩上,就剩下了李孟津与含章两个。
含章头一回的时候,还是没习惯“学生们”迅速的下课方式,只一转眼,原地就只剩自己,想想也是叫人听胆寒的,但眼下早已当作寻常。
脱了狐裘,他刚有些冷,就见眼前的男人脱下自己的外袍,抬手披在了他身上。身上的衣袍还带着李孟津的体温,很温暖。
男人左手提着木箱子,右手牵着他的手,“回家吧,灶上的汤熬好了。”
含章就这样被牵着,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孟津身后,看着他伟岸的肩背与宽阔的身影,而前方不远处,就是两人的小院子,此刻还袅袅的散着炊烟。
含章惬意的眯起眼睛,将微凉的下巴埋进堆在颈间的温暖外袍里。
他只觉得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
几日后,含章收到一封胥见心的来信。
小公子读完信后,便兴致勃勃的冲到了屋外,和正在扎栅栏的李孟津说话。
“孟津,人间的皇帝下令,各州各县都要举办祭龙节,咱们去看热闹好不好!”
李孟津手上的活一停,他心想,那个人间的皇帝又怎么了。
当日他们救了皇帝,把他完好无损的送回皇宫之后,就令小妖消除了他见龙的记忆,只让他知道化蛇之乱的前因后果,好叫他反省自身。
自那之后,皇帝确实细细的悔过,甚至连朝中以貌取人的风气也改了,毕竟,那一场动乱之后,当权者发现,自己手下亲近之人,越貌美的,越无暇的,却大部分都是那化蛇的画皮伥鬼罢了。
毕竟,金无足赤,璧有微瑕,求人不求备而已。
只是,怎料人间帝王还是因着紫薇护体,人族气运的加持,他自己愣是把忘了事都想起来了。
一日皇帝从龙床上醒来之后,沉默了好久,而后就在早朝上下令,要祭龙神。
大臣们都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春日祈喜雨,也不是旱季求甘霖,不年不节的,祭什么龙神呢。
皇帝也不多言,只说是梦中有神谕,说是龙神降世,保江山。
帝王之梦,那都是关乎天下国运的,谁也不敢怠慢。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祭龙神仪式,便在各地热热闹闹的办了起来,有在江边祭祀焚香的,有请巫祝通天祈祷的。
一时间,接连几个月,李孟津的耳根就没清净过,每天都闹闹吵吵的。还有好些百姓,跟风一般的去庙里拜龙君,不仅是祭拜祈福,且真是求什么的都有。
有求财的,求康健的,求中举的,求姻缘的。
甚至,还有求子的……
李孟津陪着含章下山去看热闹,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在林间小路上,若是从前,是要骑着驺吾的,但是驺吾毕竟也成家了,李孟津便不再叫那大老虎跟在身边,就让他自己陪媳妇去了。
天光正好,两人只当是散心。
含章倚在他身边,边懒洋洋的走,边下意识的摸自己的肚子。
小公子的肚子已经从衣袍的遮掩下显出形状,他每日不仅习惯摸摸肚子,还习惯对着肚子自言自语的说话。
李孟津是没有所感的,但含章坚称,肚子里的小家伙会说话!
若是问他都说了什么,小公子就眼睛滴溜溜的转一会儿,然后开始气定神闲的报菜名。
“他说,要吃蒸芍药花蛇羹、蛇尾炒香葱、凉拌蝮蛇肉、火爆脆蛇皮……”
李孟津每每听到,都觉得浑身一紧,心道,还好,只是吃蛇而已,不是要吃龙就好。
两人这一行,悠悠闲闲的,已经快到山脚了,周围也渐渐开始有了人烟,不少村民背着篓子,提着布袋,抑或还有赶马车的,都顺着路急急的往前赶。
含章瞧了一眼,便出言拦住了身边路过的一位妇人。
“诶?大婶,借问一句,大伙这是赶着去哪啊。”
那妇人笑着摆手,“镇上有祭龙节啊,眼下各地的龙节都汇成大集了,好不热闹,我们乡里乡亲的都挑着东西去,也卖出几个钱花花。”
含章眼睛一亮,谢过妇人之后,就抬手戳了戳李孟津。
“咱们也去嘛,正好买些东西,回去看看我爹和大哥。”
李孟津虽然耳边被各地祭龙闹的嗡嗡响,但对含章,也没有不依的。
人间的节庆都很热闹,祭龙的地点就选在一处江边的小港口。
含章远远的就见,那江边处处挂着彩条,成群结队的壮小伙结排成列,双手支着竹竿,顶起一条用织布扎成的龙形,那布龙也只有大概雏形,看着是那个意思,讨个喜庆罢了。
随着人们挑杆灵活的动作与步伐,一条条的“布龙”在集市上飞舞。
含章叹为观止,实在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玩法!
于是他扯着身边看的一脸黑线的李孟津,一头扎进了集市。
甚至混乱中,含章还被一个内急的舞龙小伙抓住,伸手就把竹竿递给了他。
“公子我看你很热衷啊,那请帮我舞一会吧,在下实在内急!”说完还没等含章答应,就一个箭步冲出了集市,进了远处的树林子里。
含章看着手里的竹竿子愣了一会儿,而后就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他撸起袖子,一脸兴奋的就朝那条落在地上的布扎龙去了。
街上人挤人,李孟津怎么放心含章挺着大肚子呢,便叹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然而这么一跟,这位被举国上下崇敬祭祀的龙君大人,就在这处小小的江边集市里,用旧竹竿子撑着一只很“写意”的龙头,面无表情的,在人群里舞了一下午……
第73章
夕阳将沉,夜色渐渐笼罩大地。
祭龙的庆典已经结束,但集市却还没散,反而有些越来越热闹的趋势。
不宽不窄的港口小路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祭龙的地点俨然已经变成了夜晚间小贩们吆喝不断的集市。
一条路,尽头是夜色下的粼粼海波,两侧则是市井的人间烟火。
李孟津与含章两人穿梭其中,慢慢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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