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概率不小,却也并没有那么大,他只是恐惧,非常恐惧。
在远方法阵的爆裂声中,琼恩忍不住抬起手,用袖口擦拭溢出的泪水。
走廊拐角处又传来跑动的声音,抬着担架的医疗员飞快而过,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白色影子。
外面法阵的注魔进行得似乎并不顺利,魔力风暴的影响越来越剧烈。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哭声不绝于耳,又在符文故障的滋滋作响声变成微弱的啜泣。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却能挽救奥尔什丁。
不是他死,就是阿莫斯死。可是不该是他,不该是分歧世界的阿莫斯,更不该是别人。
琼恩在混乱和恐惧中颤抖,时间紧迫,阿莫斯理应当催一催他,但他还是沉默着。
特战队队长并不如表现出的那样不近人情,在危急时刻,他仍旧给琼恩留了足够的耐心。
“我……我曾经有一个男朋友。”终于,金发碧眼的青年低声开口,“他的名字叫艾萨克,我们分手了。”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脆弱无助得不像个战士:“我当时很难过,很伤心,整整半个月都吃不下东西。”
“我最初以为是我父亲强迫他跟我分手的,就找了个借口,想去拉维找他。”
“他是拉维人,很开朗,总能逗别人开心,想开个小店给孩子和老人们做木器,也想让木制品被更多的人喜爱。”
艾萨克的事似乎让琼恩感到了一丝安慰,他渐渐平静下来,只是仍旧低着头,淡金色的头发垂在颊边,露出他有些苍白的脸。
“我在拉维找了好几天,拉维是个小城市,找一个人却很难,我最终……”
他带着泣音,长长地抽了一口气:“我最终找到了他。”
阿莫斯在那一瞬间睁大眼睛,他皱起眉,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我找到了艾萨克,但是他已经去世了。”
“他和我分手不是因为我父亲逼他,他只是希望在他生命的终点,能让我没有牵挂,能让我接受新的生活。”
“他还留下了话,如果我来找他……世界不会总是尽人所愿,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让我勇敢地走下去。”
琼恩抬起头,青年碧蓝色的眼眸就像一片海洋,明净澄澈,盛着连他自己也不懂的情绪。
他懵懂,迷茫;他恐惧,胆怯;他想要往前走,却不知道是否有足够支撑他走下去的勇气。
“我曾经自杀过,还留了遗书。”琼恩轻声说,“林恩救了我,遗书我后来撕掉了。”
“在那上面,我说我想要埋在蒂尔尼斯陵园。那里位于奥尔什丁的郊外,一年中有八个月都会开花,是一片非常美丽的地方。”
他望着阿莫斯,终于做出决定。
“如果我死了……如果我因为这件事而死去,”他很慢很慢地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的父母,让他们把我埋在蒂尔尼斯。”
阿莫斯深深地看着他,灰绿色的眸子微微闪动。
他庄严地说:“我希望能葬在光荣者之墓。”
那是奥尔什丁东城区的一片陵园,只有为城市做出过最杰出贡献的人才有资格葬在那里。
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战士透过蒙莱水晶,隔着两个世界间的距离相互对视。
阿莫斯抬起手,向琼恩行了一个军礼,肃穆又正式。
他从腰间挎包拿出魔力储存器:“请告诉我给蒙莱水晶输入魔力的具体要求。”
琼恩还是有些害怕,但阿莫斯又让他能够鼓起勇气。
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最后朝蒙莱水晶看了一眼,将法杖拿在手中。
第135章 魔力的河流
阿莫斯大步走出实验基地。
魔力风暴被法阵抑制,整体情况也不再恶化。实验员抬着仪器修复破损的法阵,几个小战士靠墙坐着休息。
无边无际的注魔法阵旁,围了两圈人。
林恩站在正中央,微微垂着眼睛,银白的魔力从法阵顶端的水晶缓缓流出,如流水般蔓开,浸入法阵的每一道粗犷的线条,又因为太过浓稠,流淌得分外缓慢。
法阵发着颜色更淡的银色光芒,却耀眼到让人无法直视,无法被法阵及时消化的魔力催生出能够媲美太阳的光亮,让人仿佛站立在两个白昼之下。
寻常亮度的屏幕难以看清,要用手堵着才能看清仪器上的数字。法阵边坐着十几个研究员,监测着魔力数值和能量反应,实验员随时准备着应对法阵故障。
阿莫斯没有魔力天赋,几乎感觉不到魔力波动。但运转中的法阵散发出的魔力浓郁得惊人,仅仅是靠近,他便有些气闷。
他走进那一片亮光中,侧身挤过研究员,对莫兰登说:“我们利用蒙莱水晶打开了一条可以传送魔力的空间通道。”
莫兰登正在眯眼看监测器显示的数字,立刻转过头来,眼睛睁得太大,被光晃了一下。
“什么?”他控制不住地抓住阿莫斯,惊喜又难以置信,“你们怎么做的?”
科学家很快想起什么,忘了呼吸:“蒙莱水晶……蒙莱水晶的那个废案!”
林恩和他们离得很近,也转过头来看阿莫斯,他没有停止注魔,整个人站在辉煌的光芒中。
阿莫斯的语气发沉:“通道的地点位于实验基地128号房间,另一个合作者是分歧世界特战队的队长琼恩·班宁,他是最先想到这一点的人。”
“你们是怎么做的……”莫兰登还想再问,却飞快地反应过来,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带我去看!”他掩盖不住焦急和喜悦,“这样的话……我们只需要再画一个魔力引导法阵!”
阿莫斯向他颌首,大步走出人群,带领实验员们向通道走去。
-
实验基地,空旷的128号房间。
蒙莱水晶和放置它的那张桌子在两秒钟前化为灰烬,法杖从琼恩的手中跌落,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他是运气不好的那一个。
琼恩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魔力冲击波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分解,他在那仿佛永恒般漫长的三分之一秒内挣扎,然后恢复神智,恐惧地大口喘息。
有那么一会儿,琼恩以为他已经死了,身上的每一处都像处在地狱的烈火中一般疼得惊人,眼前是虚幻而迷离的光。
但他的意识却没有在黑暗中沉静下去,反而越来越清醒,他逐渐意识到,眼前那难以置信的景象似乎是新打开的空间通道。
那就是阿莫斯死了?琼恩的心里闪过一阵沉痛,又飞快被更大的疑惑替代。
冲击波明明是在他的方向爆发的,他读了那么多年书,参加过那么多比赛,对法术模型的评估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失误。
仿佛意识到什么,他顾不上查看刚刚出现的通道,慢慢回头。
这是一间很大的空房间,除了些闲置的桌椅外再没有什么。琼恩把施法的地点选在这里,可以尽量减少可能的冲击波造成的影响。
房间的门开着,一个老人坐在门边的地上,背靠着墙,身边有一根法杖。
琼恩的心重重跳了一下,他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跑过去半跪在老人身边,检查他的情况。
“卢卡斯团长……”他说。
老人的眼皮垂着,神情低靡,他已经很老了,皱纹如树皮的皱痕般深深刻在他的脸上,但琼恩从没有见过他这么苍白衰弱的样子。
失控的魔力从他体内逸散出来,像烟尘般在空中飘动。
琼恩呆滞了两秒,拿起法杖手忙脚乱用出治疗法术,可治疗法术打在卢卡斯身上竟丝毫没有阻碍,对方的生物魔力抗性已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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