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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并不相信预言。“楚烨不急不徐地问：“不过你可以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大巫激愤道：“我看到了来日千里荒芜，饿殍遍野，暴民揭竿而起，他们攻进都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仅□□了王后和嫔妃，甚至会把二公子的人头挂在城墙上……”
楚烨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
大巫忐忑道：“那您决定……”
楚烨回答道：“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向雪神祈祷。”
大巫不知道楚烨为什么忽然说起雪神，问：“您不是不相信……”
楚烨冷冷打断道：“行了，既然要献祭我和三千百姓，那就抓紧时间去修建祭台吧。”
“那您是答应了？”大巫大喜过望，又喜悦又感动，深深地给楚烨磕了几个头，“公子，楚国百姓会铭记您的。”
楚烨笑了一下，说：“不必记得了。”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出门的时候还答应给阿熠带礼物，现在看来……”
楚熠在宫城内，很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母后和她的党羽此时日日在宫中庆贺，夜夜笙歌，已经笃定哥哥必死无疑了。
楚熠最初慌乱了一瞬，但知道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哥哥在朝时，他是不愿参与政事，不是蠢，现在他必须振作起来，依靠自己，救哥哥。
因为他素来喜欢研究各种工具，涉猎各种奇闻，学习各种奇术，所以很得楚国几位大巫的喜欢。也借此，他查阅了所有大巫们的典籍、手札，然而，没有哪一条可以让哥哥不用献祭，最多只能……
王后一直派人盯着他，发现他在大巫身边跑来跑去，看遍典籍，最后却沉寂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寝宫，再度沉浸到了自己研究的各种工具中去。
王后便也放心下来：“估计是没有办法，所以放弃了，本宫就说嘛，哪有什么兄友弟恭，最开始那么要好，现在发现救不了，伤心几天也就过了，说不定心里还偷着乐呢。毕竟，楚烨如日中天的时候，王位哪有他肖想的份儿，现在可是天掉的馅饼。”
大巫们得到了楚烨的首肯，便开始着手征召民工修建祭台，挑选献祭的童男童女。王后的人巴不得楚烨快地死，也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全力配合。
征召的民工以为是为神明做工，也以为献祭触怒神明的罪人之后就能有雨水降落，所以上下一心，万丈高台很快就由平地而起，直上云端。
很快就到了大巫们选择的吉期的前一日。
仍旧在主持兴修水利的楚烨终于赶回了都城，大巫们长长地松了口气，他们还以为，长公子要食言了。
王后本以为自己可以扬眉吐气，看看楚烨灰头土脸、惶惶不安的样子，可是她却发现，楚烨对朝堂力量的掌控力丝毫没有减弱，身边仍旧铁桶一般。
楚烨慢悠悠地在寝殿沐浴。
屏风后，心腹汇报完最后的事务，道：“公子，这些日子，该见的人已经见了，您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以后，我们会尽心辅佐二公子的。属下……告退。”
“嗯，去吧，保重。”楚烨闭着眼睛道，“我想见阿熠，让他来见我。”
楚熠来时，楚烨正披上衣衫，他和往常一样，又一下子扑进楚烨怀里：“哥哥，我好想你……哥哥……”热泪已经顺着楚烨的锁骨顺着淌下胸膛。
“哥哥，你这回有没有忘了给我带礼物？”
楚烨揽住他的肩，叹息道：“带了，你看，是一个青铜小马，外面的匠人做的，拧上发条还会跑，喜欢吗？”
“哥哥……”楚熠的泪水已经停不下来了，呜咽道，“哥哥，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再努力一些，多跟着大巫们学一些术法，也许、也许就能救你了……”
楚烨拇指擦楚熠眼角的泪，道：“这是哥哥自己的选择，不用救。是我被所谓的神盯上了，逃避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人力无法与神力对抗，所以，主动入局，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我明白的，哥哥，我明白你永远不可能放弃。”以哥哥的脾性，纵然是需要以凡人之身对抗神明，也会努力去掌握主动权，所以他从听到哥哥答应的消息开始，就明白哥哥不是自暴自弃，被逼献祭。
但是，敌我差距实在太过悬殊，这一线生机，太渺茫了，所以……
“哥哥，这是我为你做的法衣。”楚熠带来了一整套用金线绣着繁复咒文的白袍，“我查遍所有典籍，找到了传说中可以抵抗神火的咒文。”
楚烨拉起楚熠的手，看到满指尖的针眼，道：“这是你亲手绣的？”
楚熠有点脸红，小声道：“嗯，为了哥哥现学的，绣得不好，但是咒文一定管用！”
“好。”楚烨轻轻吻了一下楚熠的额头，“我的阿熠，谢谢你的努力，我也会努力。不过现在，请允许我向你道别。”
“说遗忘太残忍，所以，我想留给你希望和承诺。”
“待到天光破云时，你就可以再见到我了。”
第110章
第二日, 依旧是烈日灼灼，高台之前，在大巫的主持下，祭典开始。
三千“人牲”已经全部按照生辰八字绑在了高台上测定好的位置, 在大巫沟通天地, 请示神灵之后，公子无晦带着身着祭服的使者、侍从们缓缓沿着白玉长阶登上高台。
王后率众在城墙上遥遥观礼, 楚熠只觉得这一幕幕愚昧而荒诞, 却又带着几分视死如归。
楚熠神色坚定：“哥哥,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哥哥，你一定会活着的。”
高台之下, 民众围观着指指点点, 他们对将要受难的三千同胞并没有怜悯, 只是嘴里叫嚣着：“烧死他！快烧死他们！” 甚至有种在看什么滑稽戏的兴奋。
“都怪他们触怒了神明, 这下好了，只要烧死他们, 我们就不用受苦了。”
“他是我们楚国的长公子，这都是应该的。”
楚烨一步一步登上长阶, 虽然他并不在乎这些, 但嘈杂的议论声中, 还是生出一种荒诞的背叛感。
但也是他错，所谓“三千人牲”也是鲜活年轻的生命，他身为长公子, 却无法护佑他们, 而要带着他们去赴死。
只有三千少年少女的父母亲人在哭泣：“我们没有触怒神明，我们没有……大巫说过, 他们都是为了大伙儿献身的啊……”
但不会有人感激今天的牺牲者，反而会为了让自己道德上好受些，去唾弃牺牲者都是触怒神明、应该牺牲谢罪的恶人。
楚熠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几乎都想立刻下令叫停这个仪式，但在所谓的神明旨意面前，他救不了哥哥，更救不了三千被献祭的少年少女。
这样的神明称得上是神明吗？配得上楚国百姓长久的供奉和信仰吗？这不是一位神明，而是一位邪神。
队伍终于一步一步登上顶端，下方看热闹的百姓只能迎着刺眼的阳光抬头仰望。
只见楚烨穿着雪白绣金色咒文的长袍于高台之上，长风猎猎，吹得衣摆飞舞，恍若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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