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卫风耳朵里,比渡劫时漫天劫雷都要声势浩大上几分。
方才在血海里,那句“带你离开”他只当江顾是为了安抚自己,毕竟江顾最擅长玩弄人心,而他恰好最会自欺欺人,借坡下驴得了个拥抱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当真就显得他太过天真了。
可现在江顾又跟他重复了一遍。
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声音因为兴奋隐隐颤抖,喉间也变得干涩灼热,“你……知道这有多难么?”
江顾冷冷瞥了他一眼,手中那两张符燃了个彻底。
卫风莫名看出来他想骂自己蠢货,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克制,这混账东西便忍不住嘴欠,“你若真这么有本事,怎么不早来——”
江顾脸色未变,只是周身低下去的气压昭示着主人恶劣的心情,卫风懊恼地闭上了嘴,见他转身离开,赶忙追了上去。
灵境书卷被江顾留在了外厅,灵境公主的残灵对着松绥行了一礼,回到了灵境之中,松绥犹豫了片刻,将灵境和外厅的画一收,跟了上去。
江向云找来的很快,跟在他身后的姚立脸色极其难看,还受了不轻的伤。
“这火急火燎的,我跳了几十个传送阵才找过来。”江向云一边说一边在给自己的伤口拍符。
“受伤了?”江顾问。
江向云没忽略他眼底的幸灾乐祸,有些郁闷道:“望月这些东西不干人事,搞些凡人的元神来让我们立道心境,我们杀戮道虽然不忌讳这个,但多少有些膈应。”
“他们迟早会遭天谴。”姚立冷声道。
他修的是山海道,除了为保护江向云斗法杀人,极少会与修士牵扯,更不必说杀些毫无反抗的凡人,这二重境的通过方式实在有些挑战他的底线。
这场景实在有些诡异,无论在平泽还是在望月,他们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修士,收割起性命来毫不手软,现在却仿佛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来指责另一群更为过分的人的恶行。
又或者,仅仅是被望月这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安排给恶心到了。
“我要见陆离雨。”江顾道。
江向云诧异挑眉,“你见陆离雨做什么?”
“谈生意。”江顾说。
旁边默不作声的卫风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江向云笑道:“我又联系不上他,七弟,你这大老远喊我过来就只是为了这件事情的话,那我实在是——”
“事成之后,一半的试炼之境。”江顾道。
江向云怀疑自己耳朵坏了,又或者江顾被什么鬼东西给夺舍了,他木着脸道:“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难道一直甘心江家龟缩在平泽大陆?”江顾毫不在意的直视了回去。
相比较江向云的委婉,江顾谈起条件来简单粗暴,偏偏江向云还就吃他这一套,他抱起胳膊,“那我也没打算现在就把江家扯进来,你也说了,蚍蜉撼树,我多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这二重境的试炼恶心归恶心,但还真犯不上为了群凡人的元神自寻死路,他们又不是修的慈悲苍生道,没那么多善心可发。
江顾更是不可能。
“七弟你可不像是这么冲动的人。”江向云脸上挂起了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不会真是为了你那个小徒弟吧?”
江顾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做好了决定,那便先下手为强,更何况没人想顶着个玉阶的名头在望月举步维艰。”
“有焚台殿的人在,关江家什么事情?”
江向云眼底闪过一抹深思熟虑,旋即露出了个跃跃欲试的表情,“七弟言之有理啊。”
江向云和江顾进了单独的空间结界,姚立尽职尽责地守在入口处,卫风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只能冷着脸等在外面。
松绥拿着灵境书卷走到了他身边。
“当年灵境公主是渡的情劫。”他转头看着卫风,笑得温和,“我当时不知道她是修仙人,更想不到她是上界下凡来渡劫的仙子,但望月的人知道,一直对她严加看守,但她逃出来,阴差阳错地遇到了我,我一直以为我们成婚后会同普通人一样,白头偕老,经历生老病死,百年已是圆满,可惜她要渡劫,我就是她的劫数。”
卫风下颌紧绷,一瞬不瞬地盯着远处的空间法宝,眉峰压得极低,那双像被潭水浸润过的黑眸中沉沉压着散不尽的戾气。
“当初我们被带来望月大陆时,我与松绥楼尚未彻底剥离,对里面幻境仍有感知。”松绥的衣衫被风吹得飘起,他看着面前的青年,似乎很难找到当初那个少年的影子,“最开始你的元神被切碎,有部分被扔进了幻境碎片形成的旋涡里,望月那些人想用你的元神代替我镇守松绥楼,但其实你正操控自己的鬼纹在暗中收集那些元神回来。”
卫风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那群蠢货。”
松绥叹了口气,“那段时间其实有一个元神,每隔几日就会闯进幻境旋涡,我起初疑惑他到底想干什么,后来发现他在找你的元神碎片,但你那些元神太碎了,又要躲避松绥楼的炼化,连我都无法找到,他那时修为尚浅,自然更无法找到,次次都是身受重伤无功而返,最后一次元神险些被彻底绞灭,伤得极重,只找到了你一条枯萎的鬼纹,从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我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到他。”
卫风终于缓缓转过头来,他看起来有些茫然,又有些怀疑,却还是坚决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就算他的利用价值再大,江顾也不会为了他做这种多余的事情,江顾现在对他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了,这种事情不会也不该发生在他师父身上。
他师父从来就该是冷心冷情,高高在上的仙人,不会为任何人做到这种地步。
何况是他这种肮脏又卑贱的东西。
“无情道修得再好,也是个人。”松绥说:“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不过有多有少罢了。”
卫风垂落在身侧的手不自然地痉挛了一下,他死死盯着那法宝的出口,看着江顾面无表情地从里面出来,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也并非全都漠不关心,他出来的那个短促的瞬间——
抬眼看向了自己。
只是瞬息间又移开,快到仿佛只是卫风的错觉。
也许只是确认他还在,也许是为了安排他下一步的动作……卫风心中替他找了无数借口,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他大步走了过去。
卫风在他身边站定时,他下意识地将身体偏向了卫风,神识悄无声息飘散了过来,将卫风挡在了身后。
是个十足的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卫风听见了自己元神灵力沸腾的声音,他看向江顾冷酷的侧脸,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会为了他作出松绥口中如此疯狂又大胆的行径,这简直与他利益至上狠辣无情的作风背道而驰。
卫风告诫自己不要再傻乎乎的踏进对方玩弄人心的陷阱,更不要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到头来还是那个跳梁小丑。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松绥方才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江顾。”他状若无意地喊了一声。
正在听江向云说话的人十分自然地回过头,递给了他一个疑问的眼神,而后目光扫视过他全身,神识围拢过来将他彻底笼罩进了自己的范围,将他的气息遮挡得密不透风。
卫风试探地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江顾没有在意,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江向云身上,淡淡道:“如此可行。”
江向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他们交握的手,拍了拍手掌笑道:“那就这么办吧七弟,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拽着姚立又进了传送法阵。
江顾这才看向卫风,微微蹙眉,“你有何事?”
卫风咧嘴一笑,没头没尾道:“我觉得松绥说得对。”
江顾不解,正要再问,卫风却忽然凑上来笑眯眯道:“六个时辰快到了,我想你快想疯了。”
他这话说得黏黏糊糊,指腹状若无意地擦过了江顾的手背,在江顾神色变冷时忽然软下了声音,“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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