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颗O心的A(6)

　　宁安对当年之事根本没有半分印象，他也是听宁源偶尔谈起父母，才从他的回忆中，与一些视频影像上，把当年之事拼凑出来。在他印象中，宁源一直是强大的，他没发现父母的离世会对他大哥有何影响。
　　今日，宁安才惊觉，原来是自己疏忽了，那事已成为大哥心结，被他深深埋藏在里底。他是为了亲手抓住当年的人贩子，才会放弃军部特邀，考入警察学院的吧？他是心中对父母和自己有愧疚，才会百般容忍自己小时候的无理取闹吧？
　　宁安为自己小时候和他哭喊着要父母，为自己年少无知和他理论争执，感到无比惭愧。
　　他的大哥，本应拥有童年，却早早为了他，为了家成长起来。他的大哥，本该进入军部，成为实力干将，却为了那份执念，将所有痛苦自己一个人背。
　　宁安为大哥心疼，更为拥有这样的大哥感到骄傲与自豪。古人云：长兄如父，他此时此刻才真正领悟到那层含义。
　　抹掉眼泪，宁安走下飞车，怀着沉重心情踏进公寓大门，他没吃晚餐，直接上床睡觉，深夜被饿醒，躺在床上发呆。
　　这时，信息提示音响了，宁安拿过光脑查看，发现还是杉木。他又一次为自己的失礼道歉，还说他没别的意思，只想与宁安做个朋友，因为他从小患有一种罕见病，对绝大部分人的信息素过敏，就连他弟弟也不能靠他太近。宁安是他迄今为止遇到唯一一个不让他过敏的人，他还突兀地表示，如果宁安怕爱人误会，可以在每次见面时，将爱人一起带过来。
　　宁安烦躁地将光脑丢到床尾，扯过薄毯盖住头，无奈道：“我上哪找个‘爱人’给你带过去！”
　　可当他忆起杉木也是位从小与弟弟相依为命的哥哥，为了保护弟弟同样受过不少苦难。还有他的家族那么大，会不会有群狼环伺？也许他不会为金钱发愁，那其他方面呢？
　　宁安爬起来抓回光脑，视线盯在“从小有罕见病”短语上，他愣了半响。从小患病，不能接近他人，就连最亲的弟弟也不能靠近……
　　他们两个是多么相像啊！
　　杉木会不会也同他一样，越不能接触什么，大脑就越是无法控制。那种感觉让人抓心挠肝、坐立不安，所以他才会在半夜给自己发来信息，约谈见面的事？就算自己已有了“爱人”，他还是想同自己见面么？
　　宁安向后躺倒，大字瘫在床上，他对杉木心中多了几分同情。还有，杉木都帮他弄来了申请，作为报答，他也应该帮助杉木才是。
　　只是自己要用什么身份去见杉木呢？
　　他可不想再假扮O欺骗别人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宁安半宿，他顶着两黑眼圈到军部上班。精神不好，让他无法安心工作，副官正向他汇报下月军演细节上安排，他只觉副官声音像只大蚊蝇，在耳边嗡嗡吵得他脑仁疼。
　　宁安掐掐鼻梁，对副官摆摆手，“我有些不舒服，下午请假。军演之事按照惯例进行，不会出大错。”
　　“是，将军。”副官好像还有其他事，他犹豫半响，慢慢凑近宁安。
　　宁安皱眉，抬头看他。
　　副官举过自己光脑，打开视频给宁安看，一脸节哀模样，“将军，您是不是在为这件事心烦？”
　　视频是他昨天带着小侄子出游，在甜品店中与人发生争执，杉木护着他那段。视频标题写的是：宁安准将心仪之人，其实心中另有所属！
　　“啧，这些媒体，就不能消停会儿！”
　　副官见宁安并不知情，一脸错愕：“将军，您不是为这事……不是，您还不知这事呀？”他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嘟囔道：“完了，完了，好心办坏事了！”
　　“行了，别吵，你可以走了。”
　　“哎呀，将军，您别生气，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这位O先生，看上去大方端庄，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咦？等等，他抱着的是琦琦呀，那……也就是说，将军您其实也在现场，对不对？只是没被人拍进去吧？呼，还好，还好，害得我以为您被戴了绿帽！”
　　“霍普少校，我说你可以滚了！”宁安被这家伙一脸纯八卦、看好戏的表情气得够呛。
　　“是，将军，我马上滚。”霍普马上收敛嬉皮笑脸，后脚跟一磕，向宁安行军礼，转身滚了。没一会儿，宁安所领导的天耀军团聊天群里发出一条辟谣消息。
　　#我男神大大心仪对象移情别恋纯属子虚乌有！#
　　#怎么回事？求详细版。#
　　#就说老大不可能被人戴绿帽吧！#
　　#同求详细经过。#
　　宁安：都闭嘴，全体都有，重力室18分钟！
　　#雾草，老大也在……#
　　#哎呀妈，18分钟，要老命了！#
　　#将军，15分钟成不成？#
　　宁安：20分钟！
　　#……#
　　#……#
　　#……#
　　#快别点点点了，一会25分钟啦！#
　　天耀军团聊天群里，一瞬间头像图标全灰了。
　　宁安揉了把脸，关上光脑，起身去找波顿舒缓心情。
　　躺在那张诊疗床上，宁安全身放松。波顿坐在一旁查看他的身体数据，“宁安，你的精神阈值超过上限0.05，如果在半小时内，你无法平静下来，我将会给你注射1mL镇定剂。”
　　对于机甲战斗人员，应时刻保持警惕，镇定剂会影响机甲战士与机甲的精神传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随便使用的。
　　然而，不控制住宁安的精神阈值，他就会变成超级信号塔，干扰周边所有人的脑电波。后果好比星舰指挥中心被改了频，那些马上要进港停泊的战舰没了调度，不是相撞就是被滞留在太空之中。
　　宁安点头，同意波顿处置方法，幸好离去边缘星还有几天时间，到时体内镇定剂应该会被代谢干净了。
　　波顿手指滑过光屏，实时监测宁安情况，他看到宁安心理数据也不太稳定，想用心理疏导方法，让他平静下来，这样也可以辅助他降低精神阈值。“和我说说你的糟心事，让我开心开心。”
　　宁安翻了个白眼儿，将大哥的事告诉好友。说到大哥不免提到大嫂，也就连带着谈起杉木。
　　“咦？杉木他竟这般好心，给你发《O产后疗养申请》。嘿嘿嘿，他不会被 O装的你迷住了吧！？”
　　宁安的脸腾地红了，他立刻反驳：“这怎么可能！”
　　波顿觉得宁安反应过大，随手查看宁安精神阈值，果然又升了0.01点。
　　宁安看波顿沉默看他，心中一紧，马上调整情绪，解释道：“他是因为我的信息素特别，说与我接触，不会让他过敏。”
　　波顿一愣，像是回想起什么，点头：“他的确有这个毛病。当年他博士论文写的就是关于防治信息素过敏症，只是，每个人的基因不同，搞脱敏治疗又很繁琐，政府又不允许病人进行化学阉割，直接屏蔽他人信息素，所以，这一课题至今还是一篇论文而已！”
　　“化学阉割？”好像很恐怖的样子。
　　“咳，他曾有这个想法，要不是他弟拦着，他如今就是个没有性别的怪物！”
　　“你不是说他有意找个O结婚么？”
　　“是啊，正因被他弟拦住了，他才妥协要找个O结婚。我觉得他是想等生完孩子，再阉割了自己。”
　　很不可思议，没想到杉木会有这种想法，宁安越发觉得他挺可怜的。
　　聊起杉木这位奇人，波顿也是有一肚子话的，他没注意到宁安表情，继续说杉木的奇葩事。什么智商200多的非人类，什么想为高位截瘫患者发明精神同步传导器，却歪打正着发明了智能机甲精神传导系统，什么本想研发信息素抑制剂，却变成信息素屏蔽药剂，广泛用于军事之中。
　　“说句心里话，杉木是位让人敬仰的科学家，他有让人无法企及的才能，我相信他将来还会发明创造出更多有利人类发展的生物科技产品。噗哈哈，虽然他研究的目的是为了他弟弟和他自身。”
　　宁安也想笑，但更多是为杉木心疼。为瘫痪的弟弟发明精神同步传导器，想让他重新站起来，最后竟变成智能机甲精神传导系统，让机甲与机甲战士精神阈值达到同步，实现人机合一。
　　“咦，你的精神阈值降下来了。哈哈哈，看来我的心理疏导有用啊，不用镇定剂，准将大大你快来感谢我吧！”波顿滑动光屏，给宁安看上面恢复正常的数据。
　　宁安也觉得好很多，坐起来，说请他吃饭。两人走出诊室，正好碰到帮宁安购买O用品的O女护士，她正捧着光脑看新闻，新闻图片被她放得半人高，上面赫然是杉木史达克先生，他没戴复古眼镜，满脸疲惫。
　　宁安脚步顿了顿，视线从杉木脸上划过，心中有了主意，侧头小声对波顿说：“能不能请护士小姐帮我买只瑞吉猫，要桃粉色的。”
　　波顿点头，心里却暗道：宁安这病啥时才能好啊！

　　第 8 章

　　上次波顿想带着宁安的体检报告给导师看看，但很不巧，导师那时正有科研项目在忙，没时间接见他，波顿打算过几日再去拜见导师，宁安这种心理问题需要尽快解决啊。
　　宁安与波顿用过晚餐，正好瑞吉猫到货，他带着小猫回到家中。又一次接到杉木信息，问他可否一起共进晚餐，当然，他是可以带着“爱人”一起前去的。
　　这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正常情况下，人们已用过晚餐，杉木这个时候才约饭，是因之前工作太忙，还是因他也在纠结与尴尬，才一直犹豫到现在么？
　　是的，纠结与尴尬。杉木帮了宁安大忙，他也想回报杉木些什么。如果之前没在O装状态下相遇，如果他没有诸多顾忌，他们肯定早就自然成了朋友。
　　杉木对大多数人的信息素过敏，好不容易碰到一位可以接近的人，想与之成为朋友，是很理所应当的事。宁安想用真实身份去接触他，要如何向他解释自己这种奇怪病症呢？
　　作为一名A，是要自尊的，潜意识里宁安可不想在另一名气场强大的A面前示弱。
　　思来想去，宁安又一次装扮成O，并带上那只新买的瑞吉猫当礼物。A不一定会喜欢这种软萌玩具，但身为过来人，他知道一个人无所事事时那种惶恐。宁安觉得有个仿生玩具在脚边打滚，多少也能缓解孤寂感。
　　宁安动作很快，只用了20分钟就抵达了与杉木相约的餐厅。没有戴眼镜的杉木见到他，眼眸瞬间一亮，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颊还有些红，他大声问候道：“你来啦！”
　　杉木也算公众人物，决不会在公共场合失礼，可他现在兴奋到脸红，有点像猴子的模样，真叫人跌破眼镜。宁安脚步一顿，对他微微点头，余光扫了扫周围人群，快步走到杉木面前。“你好。”
　　“你，你好，请坐。”他坐下前向宁安背后看了看，抬起微颤的手给宁安斟茶，“你，是一个人来的？”
　　“嗯。”宁安被他的紧张感染，不自觉夹紧双腿，挺直腰板，双手垂放两膝盖上。
　　杉木突然咧嘴笑，那笑容显得特别傻，像是看出宁安的震惊，他忙不迭是地摆手，附又尴尬轻咳，渐渐恢复常态。“抱，抱歉，真是失礼。”
　　服务员过来点餐，杉木已经恢复成那副总裁的稳重模样，礼貌请宁安先点，然后他才叫了自己那份。
　　待服务员离开，两人相互对视，却陷入一阵尴尬。
　　“那个……我以为你‘爱人’会和你一起过来。”杉木率先打破静默，他伸手攥紧水杯，那一根根修长手指握在透明杯身上，也仿佛渐渐跟着透明起来。
　　“啊？哦，他……有工作忙。”宁安心里一脸囧，不想多谈“爱人”，拿出瑞吉猫送给杉木。“咳，我知道这礼物可能不太讨A喜欢，但，如果你感觉到寂寞，可以养一段时间试试，这种生化仿真玩具不会让人过敏，还能感受到人类情绪，在你失落时，能得到它的陪伴与安慰，还是挺好的。”宁安看了杉木一眼，飞快移开视线，磕磕巴巴道：“我想，以后我不能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