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丽娅跪在防弹的落地窗前,额头抵在还播放着画面的玻璃上。
她双手握拳,指甲几乎扎进肉里。
玻璃上的画面变了。提亚出现在画面里。
提亚单手撑着头,戴着耳机和麦克风,旁边还摆着热茶。看起来像个对着电脑远程办公的上班族。
蕨花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缩成了一个海桐球,百无聊赖地滚动着。
提亚的嘴巴一直在动,在说话。
瓦丽娅捡起了地上的电话听筒,缓缓贴近耳边。
“你终于捡起来了,”提亚说,“是这样的,我这里还剩下十六个‘素材’,现在全部用完了,没有人能回去了。如何,你满意了吗?”
瓦丽娅从地上爬起来,坐回椅子上。
她没有咆哮着质问,甚至表情比之前平静多了。
她说:“提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做这种事……谁做都很正常,但不应该是你啊。”
“为什么不应该是我?”
瓦丽娅说:“我还记得,几年前你还在树篱村的时候,你去过一片边境的森林,那里有人失踪,和精灵有关。你找到了失踪者,还找到了很多人类尸体。死者基本都是年轻的外国女性,有些已经腐化得不成样子了,也有些刚死没多久……她们并不是你要找的失踪者,在你发现尸体前,根本没人提过她们,没人为她们的失踪报过警……她们是人口贩运的受害者。而被精灵袭击的那些人,也就是你要救的人,其实是参与这些生意的向导和蛇头。”
提亚喝了一口茶:“嗯。你想说什么呢?”
瓦丽娅说:“我很清楚地记得你有多难过,有多厌恶那些把人类当商品的人……你,你甚至……”
“哦!我懂了,”提亚打断她的话,“原来你知道啊……”
瓦丽娅抬起头,看着玻璃屏幕:“我……知道什么?”
提亚微笑着说:“原来你知道,是我把应该救的人杀掉了。”
瓦丽娅平复了一下,叹了口气:“是。我一直都知道。”
“你没有揭发我。”
“我……”
提亚叹口气,摇了摇头。她仍然面带笑意:“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些人的死会算在森林里那个野生精灵头上……结果互助会里果然有人不信,他们怀疑是米丽卡杀的,但又没有证据……”
瓦丽娅的胃有点不舒服。每次听到提亚用“米丽卡”称呼精灵,瓦丽娅都会有点难受。
提亚和那个换生灵进行契约,还给它取名“米丽卡”。
可是米丽卡明明是人类,是消失的第二个姐姐啊……
提亚揉了揉眉心,感叹道:“其实当年我也挺傻的,还自以为没有别人知道呢……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瓦丽娅低头不语。
在这件事上,她做出了不光彩的、违背誓言的选择。
提亚说:“既然你提到当年的事,那你应该很清楚,人嘛,就是一直在对同胞犯下这样的罪恶。由古至今,屡见不鲜。”
瓦丽娅问:“所以呢?所以你们就可以用人类做实验、做‘素材’、做‘锯末’?别人都在犯罪,你们就也可以亵渎生命?”
提亚挑了挑眉:“你刚才说‘亵渎生命’,这个词用得真好。确实如此,我供认不讳。”
“我不理解……”瓦丽娅抿着嘴,痛苦地摇头,“我不能理解你……”
提亚稍稍靠近镜头,柔声说:“瓦丽娅,凭你的职业,你应该见识过很多邪恶。现在一涉及到异位面、涉及到精灵,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惊小怪,好像第一次听说这种事似的?世上到处都是恶人,你要一个个去理解他们吗?我只是恶人中的一员而已,你不必理解我。”
第121章 昨日一昼-下
瓦丽娅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绝不是疲惫导致的昏睡,肯定是提亚往房间里排放了什么气体。
醒来的时候,瓦丽娅躺在长沙发上,身在一间类似会客室的地方。
起身之后她有点头晕,缓了一会儿,难受劲儿下去了些,她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声音不远不近,应该就在隔壁。
瓦丽娅想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前,门从外面打开了。
一名中年男子推门进来。瓦丽娅愣住了,她认识这个人,他叫斯蒂芬,也是一名警察,而且是她的上司。
外面还有三个人,两个穿制服的是陌生面孔,另一个也是瓦丽娅的熟人,之前调查假护照案件的时候,他们在同一个行动组里。
瓦丽娅整个人都是懵的,连招呼也不打。
上司能看出她精神不对劲,问她记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瓦丽娅说不记得。
其实她记得。问题是,她不知道对方问的到底是什么。
上司和搭档走进来,让她重新坐回沙发上,另外两名制服警员留在了外面。
瓦丽娅默默听着同事们说话,全程一言不发。
之前瓦丽娅失联了一天多,同事们已经在到处找她了。这时,他们接到了尼撒当地警方的联络——他们找到了瓦丽娅。
尼撒警方接到报案,来到位于尼撒市西郊的一处科研园区。
他们见到了报案人——提亚,以及她昏睡不醒的妹妹。
提亚表示,妹妹这两天一直在她的公司里,而且精神状况不太好。
她忙于工作,没有时刻陪在妹妹身边。今天不知为什么,妹妹突然进入一种莫名躁狂的状态,甚至在园区里开了枪。
园区工作人员紧急撤了出去,没人敢靠近,最后妹妹自己昏睡了过去。
瓦丽娅昏睡期间,其他警察已经完成了对现场的检查,也拿走了她的配枪。
听了这些,瓦丽娅也对上司说了她在寻找偷渡人员,也说了在废弃游乐园发现嫌疑人开的车……当然,她没说关于精灵的部分。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留意着上司和同事的反应。
渐渐地,她看明白了,这个话题没法深入了。
她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合理性据理力争,没用的。
他们不会相信她的。
对外面的人而言,拉冬生命工程是一个合法的、清白的、甚至和官方应急减灾部门有着合作关系的公司。
你可以怀疑他们有什么经济问题,但没法怀疑他们和人口贩运有关。
后者听起来过于癫狂,不像是正常人会怀疑的方向。
后来,瓦丽娅还接受了血液检测,结果显示她处于极为严重醉酒状态。
瓦丽娅当然没喝酒,但她也没有辩解。
报案人和瓦丽娅是姐妹关系。姐姐主动为妹妹求了情,表示报案只是为了保证自己和员工的安全,她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不打算追究妹妹的责任,也不要求任何赔偿。
即使如此,警方也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瓦丽娅或许能免于起诉,但必须暂时停职,还要接受一系列内部调查。
同事带着瓦丽娅,开车回到了位于圣奥伯市的警局。瓦丽娅沉默而顺从,去办好了所有必要的手续。
上司没有对她说太难听的话,只是叮嘱她多休息,有困难可以随时找他谈谈,注意保持联系。
因为大家都能看出她精神不好。这种情况下,再怎么严厉批评她也作用有限,她可能更需要心理医生。
离开警局后,瓦丽娅当然没有休息。
她连家都没回,衣服也没换。她立刻去联系一切能联系到的人,打听到贝洛等人的情况,然后马不停蹄地连夜开车,返回了尼撒市。
现在瓦丽娅坐在医院的等候座椅上,旁边是尤里,前面是泰拉。
她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经历,没有详细转述提亚那些关于“素材”“锯末”的发言。
倒不是故意隐瞒,而是事实摆已经在眼前了,重复那些比喻句也没什么意义。
尤里听着听着,愈发忐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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