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68)

　　邱惠把人送走才叹了口气：“老刘的闺女挺好的，就是小天对人家没意思，我还不好意思直说。”

　　“小天年纪还小，不着急的。”沈澈说。

　　邱惠认同地点点头：“小澈，你有女朋友了吗？你这年纪正好适合成家，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沈澈猜到邱惠会问他，本想随意搪塞两句就引开话题，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喜欢在邱惠面前表现得这么乖，也不喜欢邱惠用特别欣慰的目光看着他。

　　他就是一个没爸没妈的孤儿，这些年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性格自私恶劣，冷漠无情，没耐心脾气又差，根本不是邱惠眼里彬彬有礼的好孩子。

　　沈澈垂眼看着手机里迟醒不久前发来的酒店订单截图，一边回复他“到了检查下卫生”，一边对邱惠说：“我是同性恋，成不了家的，我男朋友其实也过来了，就住在附近。”

　　他说完才抬起头，眼看着邱惠的表情变得非常错愕，还夹杂着一丝茫然。

　　过了许久邱惠才勉强笑了笑：“小澈，你……我知道，这是你们年轻人现在面对催婚的方式，我完全没有要催婚的意思，我也没有……”

　　“不是的，”沈澈打断邱惠的话，很认真地看着她，“我真的是同性恋，也真的有男朋友，您想看看他的照片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不短，还有一章～

 

 

第69章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邱惠整个人都有点儿蒙，她还没能接受沈澈是同性恋这件事，自然不会想看沈澈所说的照片。

　　但她也不能直接说不想看，搞得沈澈很尴尬，只能非常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像做错事的人是她而不是沈澈。

　　沈澈的记忆中从来没见过邱惠露出这种表情，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一直隐隐的头疼也让他烦躁，他直接站起身说：“不好意思，吓到您了，您不用勉强接受我的性取向。”

　　邱惠上前一步，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沈澈抢在她开口之前说：“我今天就是来看看您，既然您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我先……”

　　“哎，别……”邱惠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小澈，我就是有点儿惊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我……我对你们年轻人的感情也不太了解，既然是你喜欢的人，那肯定是很好的人……”

　　沈澈没有出声，邱惠拍拍他的背：“你先坐下，这才刚来呢，哪能这么快就走。”

　　沈澈朝她轻轻笑了一下，在邱惠看来这个笑容好像很勉强，她连忙安慰沈澈道：“我刚才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的男……”

　　邱惠停顿了一下，大概是男朋友这个词不太说得出口：“你……你对象肯定也很帅，给我看看照片吧？”

　　沈澈对上邱惠的目光，邱惠依然是有些慌张的，却一直下意识地朝沈澈露出讨好和善的笑容，好像生怕说错一句话就再也见不到沈澈了。

　　沈澈又有些想流泪了，不是哭，不是伤心，只是生理性地想流泪，他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沈澈不着痕迹地偏开头眨了眨眼，在这一刻内心忽然变得极度阴暗，冒出很多没良心又恶毒的想法。

　　二十年前你为什么不是这样的呢？二十年前你为什么那么狠心？

　　现在这样又是为什么？弥补吗？还是愧疚？还是你觉得以后会有求于我？

　　沈澈的心率又开始变快，他忽然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皱着眉抬手按了按胸口。

　　这可把邱惠给吓坏了，马上扶着他问：“怎么了小澈？哪里不舒服？心脏吗？”

　　沈澈做了几个深呼吸，半晌后才轻声开口：“没事……”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太差了，嘴唇都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

　　邱惠急得团团转：“心脏可不是小问题，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沈澈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我就是昨晚通宵了，今天又坐飞机，可能有点儿不舒服，您别急。”

　　邱惠一听脸色都变了：“你这孩子……这样也太危险了，来，我扶你去小天那屋休息一下，你赶快好好睡一觉。”

　　邱惠的着急关心担忧都不是假的，可越是这样沈澈就越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缓过了那一阵难受才说：“邱阿姨，我想去我男朋友那儿休息一会儿，今晚先不在您家吃饭了，行吗？”

　　邱惠连连点头：“好好好，你去休息，去哪里都行。”

　　沈澈点了下头，慢慢站起来，邱惠不放心地撑着他：“小澈……”

　　沈澈疑问地“嗯”了一声，邱惠纠结片刻才说：“你能不能别叫我邱阿姨了，我……”

　　沈澈闻言虚弱地笑了一下，看起来好像非常无奈：“我得管小天的爸爸叫叔叔，不管您叫阿姨能叫什么呢？妈妈吗？”

　　这句话一出，邱惠瞬间就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

　　“您有家庭，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我是哪儿来的呢？”

　　邱惠偏头抹了下眼泪，沈澈弯下腰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巾，帮她轻轻擦了擦眼角，语气轻柔地说：“我真的特别感激您做了我几年的妈妈，但是我们在法律上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您有您的新生活，我也有我的新生活，我妈妈叫梁蔓，很早就去世了，您根本没有义务抚养我，所以也不用愧疚自责。”

　　听到沈澈的话，邱惠反而哭得更严重了：“可是我后来……后来回去找你，我才知道你当年过得很不好……”

　　沈澈面色非常平静，只是不停地帮邱惠擦着眼泪，邱惠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知道沈斌坐牢了，我不知道没有人管你……而且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沈斌的亲儿子，他应该不会……小澈，你是不是特别恨我，特别讨厌我啊……”

　　邱惠眼泪朦胧地朝他看过来，沈澈垂下眼：“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邱惠摇摇头：“我当年是真的把你当亲生孩子的，我没生过小孩儿，你是我的第一个小孩儿，直到现在我也把你当亲生孩子……”

　　沈澈手里攥着被邱惠的眼泪打湿的纸巾，听到她很懊悔地说：“但是我当时也还年轻，沈斌赔了生意倒还好，我可以陪他东山再起，可是他一打我我就怕了，我不想跟一个家暴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你是他的孩子，我根本没办法把你带走。”

　　“我知道的。”沈澈说。

　　邱惠还是一直摇头：“我知道是我太狠心了，那些年我从来都没有回去看过你，我很害怕，怕你过得不好，怕沈斌没有我细心，又怕他找了新的人，你已经有了新的妈妈，根本不记得我了，但我最怕的还是，我一看见你，就不想跟沈斌离婚了。”

　　沈澈攥紧了手里的纸巾，自己也沾了满手潮湿，一滴泪从眼眶滑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邱惠抬起头看着他：“刚离开你那阵儿，我每晚都会做梦，梦到你哭着喊着求我不要走……后来生下小天以后，我的精力全在他身上，可我每天看着他的时候也总会想起你。”

　　邱惠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小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这样的场景沈澈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到了这一刻，自己内心最多的情绪居然会是平静。

　　没有激动欣喜，也没有怨恨怀疑，甚至连曾经想质问邱惠的那些问题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他整个人都变得很平和，平和地接受了邱惠所说的一切，也平和地接受了自己所有的过去。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被邱惠抱着，很久之后才哑声说：“邱阿姨，您说的这些我都理解，但是现在您有自己的幸福家庭，我也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哭着喊着需要一个妈妈了，是您太善良了，您没有任何错，真的不需要自责，我永远都感激您的养育之恩，您也永远都会是我最亲近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