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没有脑袋一热给傅纪书下药,是不是现在就不会那么累。
李雁说不出答案,这些没有发生过,做出选择过的事情,他也猜不准正确答案。
于是只能垂着眼不再去想,转开念头问:“许姬是军部的人?”
“不算,”家门已近在眼前,路灯光柔和地散下来,傅纪书将衣衫收拾整齐,伸手去解李雁的衬衫扣子,“如今算编外人员。”
李雁的注意力却已经全被对方的动静吸引,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让开了对方的手。
傅纪书顿了顿,很快又动起来,靠近了李雁。
车厢狭窄,他们呼吸很近,缠在一处,风铃花香让李雁感觉到些许眩晕,他眼前花了一下,傅纪书已经脱掉了他的马甲,又将白衬衫脱下。
冷气迅速爬上肌肤,李雁不动声色,只垂着眼,而后带着alpha信息素的外衣盖下来,将他包裹住。
车停在门口,李雁瞧见警卫司的人在门外站着,傅纪书让他先别动,他便没下车。
傅纪书点了根烟,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他神情淡淡,戴着手套的指尖夹着烟,问警卫司:“如何?”
“易成良跑了,留了几个家眷在中央星,一问三不知的。”
“34星那个药贩子呢?”
“大概是打草惊蛇,也跑了。”
傅纪书视线微微移开,瞧了眼停在一旁的车辆,“易阳没你们想的那么单纯,易家的家眷同样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审。”
顿了顿,他又道:“三支部上将傅纪书,申请调取三支部十五人看守。”
警卫司应下,又问:“看守哪里?”
傅纪书丢了烟,军靴踩熄了火光,抬眼那一刻天边忽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便是惊雷响彻。
“这里。”*
脱掉衬衫之后,李雁身上却还沾有别的信息素。
他的腺体损伤带来了难以修复的后遗症,没办法给傅纪书留下反向的印记,同时又很容易沾上别的alpha的信息素。
如果不是终身标记实在明显,其实也很难看出来他们是合法的伴侣,反而更像是互相索取的普通床伴。
警卫司走了以后傅纪书给他开了门,伴侣身上属于外人的气息让傅纪书微微蹙了蹙眉,片刻后他锁定了罪魁祸首,说:“裤子脱了。”
李雁平平静静看着他,“还在外面。”
“开了隔离屏,外面看不见,”傅纪书淡淡道,“先脱了,我抱你进去。”
李雁弯了弯眼睛,很欢喜的样子,说:“好呀。”
他从车厢里钻出来,解开腰带,西装裤滑到脚边,连着鞋袜一起脱了。
光裸的双腿上带着摔倒摩擦过青紫的痕迹,又很快被傅纪书宽大的风衣遮挡住。
他被alpha抱起来,带回家。
浴室水汽氤氲,暖灯散着热气,他们在花洒下亲吻,荼靡花香在整个房间里扩散。
潮湿又炽热的呼吸落在后颈上,李雁引颈受戮般仰着脖颈,湿发黏在脸颊上。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之前晕倒时做的梦,模模糊糊,记不真切。
只记得高窗上苍白明亮的天,昏沉麻木的死亡前夕,有人咬住他的后颈,给了他临时标记。
他的名字是一道安全词,会让他时刻保持理智。
于是傅纪书便喊他:“李雁。”
李雁骤然清醒了,下意识抱紧了对方和脖颈和肩背,反咬着他的肩颈。
傅纪书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后背青了。”
灼烫的手掌带着常年握枪剑的茧子,从肩胛骨摸上去,让李雁忍不住酥麻战栗。
片刻之后他才轻声道:“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我是一个危险的omega。”
李雁笑起来,说:“我给你下过药,也杀过人,甚至在34星见到你之前,我的手上已经沾过很多alpha的血,那个时候想要杀易阳,可不是因为他与帝国奸细之间的交易。”
“只是因为,他是omega,”李雁弯着眼睛笑,轻轻说,“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他攀附在傅纪书的肩背上,与他耳语,分明是那么亲昵的姿态,语气却格外地冷,“我会将你身边的莺莺燕燕都用这样的手段清理干净,直到只剩我一个人。”
话音刚落,后颈便被骤然捏紧。
傅纪书像捏着小猫一样将他拽开些许,与他对视着,李雁看见对方平静如水的眼睛,忍不住又问:“我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呢,傅纪书?”
“在担心,还是在窃喜,想着原来有朝一日,像我这样的狗皮膏药也会死。”
傅纪书只打断道:“你不会。”
李雁便笑出了声,“是啊是啊,我不会死,也不能死,像我们这样的草芥尘埃,你们上层阶级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金钱,名誉,爱情,还有生命,在我这里,只能用最卑劣的手段从别人手里偷走。”
“要费劲力气才能获得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松手。”
李雁倾身去吻傅纪书的唇瓣,喃喃道:“你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后脑被男人轻抚着,加深了这道吻,他们从浴室离开,跌跌撞撞回到卧室,滚到床上。
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是爱欲还是血肉的吞噬。
李雁睫羽快速栩动着,汗湿了发丝和额头。
晨光伴随着骤雨降临在这座城市,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像是说给傅纪书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说:“我好爱你啊。”
“傅纪书。”*
睡下去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机器人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床头的夜灯散着一点点光亮,让患有幽闭恐惧症的李雁没那么害怕。
他还没闭眼,卧室门没关,他看着傅纪书在书房里走动的身影,忽然自言自语道:“我好累。”
音量不大,但书房忙于军务的傅纪书还是停了脚步,将视线投射过来。
李雁没转头,只怔怔出神,强烈挫败和茫然翻涌在心口,他看不到未来是什么样子,想象不出来,也没有后路,只觉得很累。
身体动弹不得,明明躺在床上,却像是陷进了沼泽,越陷越深,哪里都很疼。
或许是因为太疼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抑制,所以很想要结束。
想让所有的一切都结束。
傅纪书挂断通讯,进了卧室,李雁看见了他稍显疲惫的脸色,然后从被窝里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又像没事了一样,说:“别太忙,休息会儿吧。”
傅纪书没说话,只抓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掀被子。
李雁脸色骤变,紧紧抓着被子角,瞪着眼和他对视。
傅纪书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不容置疑地将被子扯开。
李雁藏在被子里的手里攥着一支钢笔,血色晕开,半个身子浸在血水里。
他刺破了自己大腿的动脉。
傅纪书呼吸微微一顿,立即俯身用外衣将李雁裹起来,抱着他匆匆往外走。
四肢开始发麻发冷,他感到眩晕和迷惘,大雨滂沱落在隔离屏上,他忽然开始痉挛,恶心,身体忍不住挣动。
难言的苦痛和慌乱弥漫在周身,李雁颤着手捂住脸,泪珠从指缝里源源不断滑落出来,混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呜咽。
“李雁,”傅纪书紧紧抱着他,将他塞进后座,轻轻吻他的额头,“放轻松。”
“对不起……”李雁声音有些闷,像是慌不择路,抽泣着说,“我好累,我好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
傅纪书语调平静,轻声道:“不用说对不起,没事的。”
“席海,”傅纪书打通了通讯,“准备医疗舱。”
“怎么了?”
“……”
之后还发生了什么,他们说了什么话,李雁都没能再听清了。
天光刺眼地大亮着,李雁失神地看着雨幕,眼前一切都在扭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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