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能确定这是否代表危险。】
【☆但总之,保持警惕。】
乌祐回到了藏有病人的那一层。
这次花费的时间比较久。
追逐战已经持续快大半夜,哪怕他体力很好,也已经有些疲倦。
现在忽然知道病人藏了把手术刀,他的心情略微沉重。
如果在逃亡过程中还要预防病人背刺,那难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用想得太糟。】
【☆按照信纸的发展,病人现在应该只是想弥补而已。】
【☆如果不确定如何回应,我可以给你一些回复的话术。】
看出了少年的犹豫,叶云州这样安慰。
他的目光再度移向远处的灾厄。
现实也已经是深夜。
在方才病人独处的时间内,灾厄中央的那颗心脏前所未有的活跃,血管已经无法束缚住它,它在玻璃展柜内横冲直撞,将玻璃表面撞得布满血花,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开玻璃冲出来。
光是被它吓晕的路人就已经抬走了七八个,而它却在几分钟前,也就是病人拿起手术刀时忽然平静下来,回到了玻璃中央,稳定而缓慢地跳动。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不得而知。
画面中,乌祐已经来到了病人所在的房间。
“咔哒。”
他还没推门,门就从内打开。
穿着病服的青年一只手藏在身后,一只手握着门把,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他,缓缓开口:“……你还活着。”
乌祐顿了顿,还是伸手:“嗯,走吧。”
病人却没有回应他,两只手都没有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道:“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我真的后悔了……”
乌祐能看出对面情绪不对。
但按照他的判断,黑潮快来了,所以他打断了病人的话语:“快走,不然来不及。”
“来得及的,会来得及的!”
病人却说得格外坚定,忽然抓住乌祐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我只想问,之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其实都知道?”
【☆他不只是在问你。】
【☆当然,你可以凭本心回答。】
“嗯,知道。”
闻言,乌祐也不隐藏,他直白开口:“你像是一个卧底。”
病人垂下眼,语气恍然:“你真的知道……对不起。”
不能再耽误了。
乌祐想着。
他瞟了一眼病人始终藏在身后的右手,也不打算继续追问,反手拽住病人的左手,将他从房间里扯出来。
搭档在弹幕中为他提供了一些台词,他随意挑了几项,边走边念:
“没关系,我有过准备。”
“你也在求救,那就够了。”
“我只想从这场灾难中救更多的人。”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少年隐晦地瞟了一眼镜头,怀疑搭档是否也像他先前那样混淆了医生和其他职业,毕竟有一句的措辞明显不太正确。
但下一秒,他却感受到了所拽住那只手明显的颤抖,然后像是奋力扭动的鱼那样从他的手中挣脱。
“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为何,病人的情绪骤然崩溃。
乌祐皱着眉回头,看见青年终于拿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
早已被鲜血浸湿的那只手,再度挥动了手中的手术刀——
但目标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的眼眶。
“啪嗒。”
“啪嗒。”
再之后,两粒裹着黏稠鲜血的眼珠,一前一后掉在了地上。
第20章 出院
病人的行动太过果断,乌祐甚至没来得及拦住,对方的脸上就多了两个血洞。
因为人体的本能反射,在刀尖没入眼眶时,眼皮会下意识合拢保护眼睛,但耐不住病人下手的果决,所以连着眼皮那块肌肉也被剜下,眼眶即刻变得空空如也,不断往外冒着血滴。
但即便这样病人仍然没有停下,而是又举起了手术刀,摸索着放在了自己的耳畔——
“停下!”
乌祐立刻抓住了他的手。
病人摇了摇头,似乎想尽力扯出一个笑,但因为过分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声音也支离破碎:“来得及的,来得及的……”
他试图挣开少年紧握住他右手腕的手,未果,他短促地喘气,凭直觉面向少年的位置,祈求着:“还有耳朵……如果不这样,它还是能听见的。”
“……”
乌祐不发一言,只是拉着他往既定的路线走去。
【☆这就是病人想要弥补的。】
【☆非常决绝,非常……】
现实的灾厄内部,那些窥探的眼珠尽数剥落,不再眨动,就像是从树枝上凋零的叶片,失去本体的养分补给,很快便萎靡缩水。
但或许,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叶云州觉得,这些眼珠更像是寄生兽,它们的存在并非出于心脏的意愿,只是为了吸血,而被寄生的个体想要将它们剥离,却需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画面中,少年抬起眼,轻轻摇了摇头,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被动’。
叶云州知道他的意思。
他们早就发现了病人的卧底身份,也知道对方在向身后的黑潮传递位置信息,但他们并未想到,这样的传递是被动且单向的,并不是病人主动泄露秘密,而是他的眼睛不属于自己。
以至于,病人只能以这样极端的方式中断联系。
【☆嗯,所以这就是他的决心。】
【☆不用太过悲伤,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
直播间内,少年看到了这两条弹幕,紧抿着唇,走得愈发快。
被他拉着,身后的青年走得跌跌撞撞,却不发一言,眼眶簌簌落下血滴,蔓延一路的长廊,看起来就像是过分悲伤的哭泣。
屏幕外的观众深深叹气。
【☆乌祐,别走了,先停下。】
【☆回应病人,他需要一个宽恕。】
【☆不仅仅是代表你,还有病人所亏欠的人。】
【☆无论如何,和他说说话吧,他很痛苦。】
乌祐终于停下脚步。
这一停下,身后的青年也像是鹌鹑一样停在原地,喃喃重复说着“对不起”。
这段路程,病人几次抬手想要用刀刺穿鼓膜,却因为拿着刀的右手被人紧紧攥住所以不敢动作。沉默而漆黑的漫长行进令他难以忍受,就连心脏也开始紧缩。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想当然了。
以为弥补就能得到宽恕,但明显不可能,他得不到任何人的谅解,他根本不够资格被接纳,已经完全回不了头了……
在一片黑暗中,他感觉自己的手忽然被松开。
手腕束缚的力道骤然一松,压迫带来的疼痛散去,他却只感到了怅然若失,就像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即将滑走。
“够了。”
再之后,他听见了少年冷淡的话语。
够了,确实已经够了。
病人触电般地收回手,放在自己身侧,病服的裤子被他揉得皱巴,指尖轻微发抖。
失去眼睛,他已经完全看不到面前之人的存在,在黑暗中独自煎熬,只记得不断重复着道歉,让耳畔只回响着自己的声音。
这样,或许能让对方跑得更远一点。
又或者,他干脆直接……
“把手放下。”
轻飘飘的一声,却让病人立刻放下了手,空荡的眼眶下意识转向声源处,略显茫然地低喃:“你还没走吗?你应该走的……”
“我要救你,我不会走。”
听到这句话,病人明显地怔愣了一下,就在这短暂的一秒,他手中的手术刀被乌祐飞快抽走,啪嗒一声扔在了很远的地方。
已经麻木的掌心,又包裹上了极其柔软的什么,一圈一圈,缠绕绷紧。
“你……”
不知为何,病人情绪前所未有的低落起来,他感觉自己可能有些想要落泪,但眼眶中的泪腺早已经被他暴力破坏,所以他什么都哭不出来,只是一直在流着鲜血,像是搁浅的鱼那样孱弱而急促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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