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不可能还活着,除非他死而复生……
拉斐尔注视着他,淡漠的瞳孔里仿佛结了一层冰。他好像从来没有成为过一具没有僵硬的尸体,此时的他,和清晨离开都城的他没有任何的区别。
“你还活着。”希恩躺在地上,声音嘶哑,“是光明神……救了你吗?”
“我们的身体是一样的。”拉斐尔轻声说,“都是用神骨打造的。”
“你也有?”希恩轻声说。
“嗯。”拉斐尔点点头,“我和你一样都是杀不死的,死了也能活过来。”
“所以当时我死在绞刑架上你没有反应。”希恩看着他,“原来是这样。”
“在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你身体的秘密了。你从猎鹰会的那场大火中存活下来,当时玛尔斯请我过去帮你治疗的。”拉斐尔慢慢走向希恩,“其实,我一直观察着你。”
“那为什么等到现在才动手?”
“因为我们要找到你身后的【魔鬼】。”拉斐抬起头,似乎在与希恩身边看不见的存在对视。
“你知道魔鬼的存在?你能看见他?”
“不能。但有你在,一定会有办法的。”拉斐尔转过身,向走来的人微微行礼,“教皇大人,为了救治艾瑞克斯,我多花费了一些时间。”
希恩勉强地睁着眼,所罗门教皇静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还记得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模样吗?”教皇低声问。
“不知道。”希恩喃喃地说。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你在哪里看的那本书?是在花园,还是在书房?你什么时候翻开的它?是白天,还是黑夜?你从哪里得到那本书?是你的朋友,还是家人?你又为什么会去看它?这些问题都应该是有迹可循的。”教皇说,“如果这一切你都没法回答,那它真的能称为记忆,而不是一段妄想吗?”
希恩没有说话。
所罗门教皇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不相信我说的,你认为自己掌握过未来,但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不止你一个人预见过自己或者他人的命运。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我们称为【觉醒者】,他们拥有窥探自己命运的能力以及不愿被命运掌控的叛逆,他们用思想影响身边的人与事,他们想要挣脱完美的蛛网,试图改变世界原本的运行的窥觊。”
“【觉醒者】?我是——”希恩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不是,”教皇回答,“但你应该被【觉醒者】影响了。”
“可我还能预见其他人的未来……”
“那或许是受你母亲天赋的影响。你记得自己的母亲吗?她来自东洋,拥有着罕见的预言能力,你身上留着她的血,对吧。”
“我……不记得,很多事我都不记得。”
“但世界只有一个啊,你现在能够相信我说的了吗?”
“我没办法相信,那段记忆太清晰了,就像我亲身经历的。”
“你其他的所有记忆都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啊!每个人都有思想,就像同一个苹果,有人觉得甜,有人却觉得酸,不同的人了解到的世界也是不同的。你执着于这一段记忆,是因为你在这个世界太孤独、太痛苦了,你对这个世界不满意,所以想附身在一个足够理想的角色上,这样你就能和过去的痛苦撇清关系,换个角度活下去了。”
人生是一场没有剧本的表演,可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悲惨主角。此刻希恩内心的那个舞台崩塌了,过往真实惨痛的回忆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窒息般的疼痛。
真实是虚假,虚假是真实。原来他所追求的一切是自我的欺骗,欺骗他的是自己的记忆,是自己的头脑,是自己的天性,他渴望真实的活着,结果却追逐着不存在的世界。
他找不着希恩·米勒,因为他将希恩·米勒藏起来了。
“所以,真的是我疯了……”希恩瞳孔里黯淡无光,曾经闪耀过的也都熄灭了。
“不算是,你只是太擅长扮演角色了。”所罗门教皇的声音里带着怜悯,“可以想象这么多年你一定过得很艰难吧。真是可怜的孩子,你无法与痛苦的世界分离,而孤独与罪孽将永远伴随你的左右。愿光明神保佑你。”
*****
玛尔斯缓缓睁开眼睛,身体的沉重无力,好像灵魂下坠到了地狱。但他显然还没有真正前往地狱,圣洁如神像般的青年坐在床前,苍白的双手正缠绕着绷带,一圈圈的绷带旋转出螺旋的形态,就像不断逐级向上的阶梯。
“拉斐尔?”玛尔斯声音沙哑,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奥斯卡公爵,也没有观礼的权贵们。拉斐尔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绷带扎紧,并系上一个完美的蝴蝶结。这样平和安详的画面,让他感觉记忆中经历的一切都是场不切实际的噩梦。
“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别致的兴趣吗?”玛尔斯偏过头,傻傻地看着对方的动作,“不过真好啊,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如果清醒了就可以起来了,你的身体很好,没有受到任何的伤。”拉斐尔说话犀利直接。
“可是我感觉很疲惫,从未有过的疲惫。”玛尔斯声音沉闷。
“现在不是偷懒的时候,既然坐上那个位置,你就没有任性的选择了。”拉斐尔说。
“你这个语气简直就像我们身份互换了一样。”玛尔斯愣了一下,“应该是我先出生的吧。”
“都要被人赶下王座了,你还能这样平静地和我开玩笑。”拉斐尔转过身,“要喝点水,清醒一下吗?”
“哦,确实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内心还挺平静的。”玛尔斯莫名笑了笑,神情轻松地接过水,“谢谢。”
“那你不想知道吗?到底是谁背叛了你?”拉斐尔低声问。
“奥斯卡公爵,我知道。”
“还有其他人。”
这次,玛尔斯没有再说话了,整个房间重新陷入了骇人的死寂。
第59章 获月政变08
昏暗阴湿的地牢里摇曳着恍惚的火光。赫莱尔双手抱胸, 金发青年低垂着头,赤|裸着上身被粗粝的麻绳绑在了审判十字架上。赫莱尔神情阴沉肃穆。
“你知道吗?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你面前念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和你签订了这该死的契约。”赫莱尔咬着牙说, “可恶!为什么我当时没发现你是这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青年没有回应,抑制不住地咳嗽。
“政变泄密失败, 自己被关在地牢里, 要救你的人还都被你赶走了,还害得我被这群老东西的走狗威胁……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你后面的计划呢?”赫莱尔强忍着怒火。
“没有计划了。”希恩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没有计划?什么叫没有计划了?”赫莱尔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眸, 他走到审判十字架边, 用力掐住希恩的下巴, 让对方的眼眸直视自己,“我真是无法明白, 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背叛了几乎所有的人,最后就为了弄清楚自己臆想出来的问题?”
“是的。”
“你在开玩笑吗?你让我陷入这样的局面……”赫莱尔眼神阴鸷, “还是说你就想借教廷的手杀了我?”
“拉斐尔没有死,这件事超出了我的预料。”希恩气息很微弱,几乎无法听清他的声音。
“所以……你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你不是很擅长谋划吗?无论什么情况, 你从来都会准备后手。”
希恩没有办法向赫莱尔解释什么, 此时他的肉|体正承受着难言的痛苦, 不仅肋骨断了几根,估计内脏也破损得不象样子。他每说出一个字, 喉咙里就像要吐出染血的刀子一样刺痛。
如赫莱尔所说, 他确实很擅长谋划。对于这次行动, 希恩也根据自己预测的情况制定了三种不同的方案。在他的这些方案里, 无论自己是否能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教皇以及两个圣子应该都被他杀死了, 教廷上层也已经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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