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晴正赶到天柱下,见众人聚集,都望着遥远的天堑。她已经摘了遮眼的绸带,不由问道:“诸位,可是新的天柱出了什么问题?”
黄益大袖一挥,指向某处:“你看,这被海冲出的天堑中,万怨正在聚集。”
江雪晴纵目,见浪涛间,黑白两色的鸟正在盘旋鸣叫,苍茫中,似有漩涡在形成。她提一提剑,说:“天地间灵能淆乱,这是大灾之兆。四山如今只剩两山,若是有什么……”
“灾神”两字还未吐出,众人都退了几步。原来是风浪大作,吹得大伙儿睁不开眼。
黄益说:“新天柱气息衰弱,怎么一诞生,就像是被吃掉了!”
这新天柱顶天立地,又有赤金秘宝的气息,大伙儿都当它是某位神祇的化身,今日聚集在此,也是为了一探新神的真容。岂料天堑横断,异象频出。
这段时间,各派为镇海死伤无数,俱是元气大伤,还没有来得及休养生息,此刻又看那天堑之中巨浪奔涌,不禁都露出畏惧的表情。
正在这时,远远地,见那海水组成的数丈高的漩涡中,忽然冲出一道身影。
有人说:“啊,有四臂,是晦芒!”
众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见晦芒似乎拖着个万斤重的巨物,四条手臂一起用力。黄益张大眼:“那是……”
他只说了个“那是”,众人也只听见了这两个字,因为下一刻,大家双目剧痛,像是被针刺中。距离这么远,周围的一切却都烧了起来!
江雪晴单手遮眼,在火辣辣的灼痛中,听见万鸟惊飞,烈火如似暴雨,漫天飞落。无数喊叫中,天堑骤然沸腾起来,恶怨群聚——
太清降世了。
——下卷终——
终卷:应天问
第137章 速速叫我只说两个字。
知隐。
师父,为什么要叫我知隐啊?
四弟好笨,当然是因为要把你藏起来。
什么四弟,大师姐,麻烦你记清楚,我排第二。干吗要把我藏起来?
人只要不是排第一,排第几其实都没差别。况且你觉得江二有比江四好听吗?至于干吗要把你藏起来,嗯,大概是师父觉得你太能惹是生非了吧。
哇,大师姐居然这么说别人,明明你给我们惹得麻烦最多。
小妹,你好偏心,竟然为了江四拉偏架。
你们两个都不好,成天吵来吵去的,把师父都吵晕了!
什么吵晕了……哎呀,师父怎么真晕了!
三个人原本将纸团丢来抛去,这下谁也顾不得再奋笔疾书,都把笔都丢开,扑到桌前,像群嗷嗷待哺的雏鸟,伸着脖子争相喊:“师父!师父!”
“我的天啊,”江雪晴横倒在坐榻上,闭着眼,神情痛苦,“你们不要叫我!”
江濯说:“师父,你要起来主持公道。”
迦蛮挤开他,道:“师父,你睡着吧,外头有什么灾啊祸的,我都能……”
江濯顶着她的手,把头凑回来:“不要啊,师父,你快把她抓起来吧!婆娑门以后要是归她管,我可就要跑了!”
天南星在他俩的推搡中左摇右晃,手上、脸上还沾着刚刚写字的墨。她个头儿没比桌子高多少,左边劝一句,右边也劝一句:“大师姐,你最大啦,让让四哥吧。四哥,你也不要总是惹大师姐生气,我们三个乖乖听话好不好?师父,你说我说得对吗?”
他们你一言我一句,谁也不听谁的,最后又趴回榻旁,喊道:“师父!师父!”
江雪晴抱起头:“啊……”
他们三个见江雪晴有反应,更加来劲:“师父!师父!”
“啊啊啊啊——”江雪晴打起滚来,也不管自己头发凌乱,在榻上翻了几圈,一直滚到窗边,“天要杀我时意君,何必用这种办法?与其被你们吵死、烦死,不如我现在就拔剑自刎好了!”
她一手摁住剑柄,作出要拔剑的姿势。三个小孩大惊,一起捂住眼睛。
江濯说:“自刎好没出息的,要不你一剑先把我们三个抹了。”
迦蛮道:“血溅到榻上很难擦,到时候月明师伯又要生气。”
还是天南星说:“你们快别说了,师父已经跑了!”
他们放下手,师父早翻窗不见了。三个人依次爬上榻,凑在窗口朝外看。
迦蛮道:“师父是不见了,可是山那头的树上怎么好像坐着个人?”
她头发绸缎似的,又亮又滑,因为平日里爱钱,所以七八个小辫儿上都让师父系着铜钱,又因为爱跑,每只辫子底下又系着小火鱼形的金铃铛。现在趴在窗口,一头铜钱金饰就把弟弟妹妹的目光全堵死了。
江濯说:“你让开,给我和小森*晚*整*理师妹看看。”
迦蛮奇怪道:“近几日咱们家有客人吗?那人我没见过,他个头好高,头发卷乎乎……”
天南星问:“卷乎乎是什么意思?”
江濯道:“你别学。”
迦蛮“咦”一下,接着说:“他往过来走了,这是什么神通?不像令行。不对劲,不对劲——是火!”
静室内忽然热了起来,刚刚被他们丢掉的纸团自行燃烧。江濯吃痛,捂住眼角,那三道红印也很烫,他的心无缘由地乱了,像是有个名字在烧他。
“我把名字……”
师姐师妹俱不见了,赤红的火光里,有人牵着江濯的手。他一会儿很高大,一会儿又与江濯一般,似乎个头儿的大小由他控制,皆在他一念之间。
“写在你掌心。”
江濯摊开手掌,红线绕过他的手指,缠上他的手腕,接着连向窗外。
知隐。
知隐——
纷乱无序的记忆如同一扇扇紧闭的推拉门,在江濯眼前毫无征兆地拉开,它们“唰唰唰”地露出站在门后的人,这些人依次回头,都长着同一张脸。
永泽暴君号令天下白薇君王恶贯满盈且看三山入都万宗齐心杀他一回,婆娑门徒初次下山仙音设局永元殉道且看黑雾群鸦天命难违再杀他一回,北鹭山巅灵猴献宝子时打鼓众乐融融荒山神泉孤身送别两山坍塌师父饮酒天海倒灌不惊剑断小胜镇探飞雪万里阴阳逆转!
乱!乱!
江濯头痛欲裂,那些人像是决堤的洪流,一个一个经过他的身体。他捂住一只眼,琥珀瞳大张,里面倒映的是他、是他、是无数个他!
你呀你尘世间唯有痛好痛我娘在哪儿晦芒掏心暗无天日舅舅舅舅放我出去!
问道询天卍字催心双豹依偎不准亲我魂魄相许霈都一见从此命命命命是你和我!
明濯江濯永泽知隐明濯江濯永泽知隐速速叫我——
江濯魂魄震动,快要被一股力量扯出身体,忍不住痛苦道:“啊啊!”
雨雾中,飞雪间,那同一道身影都牵着他。一个面朝他,一个背对他。
“我把名字。”
“我会跟着你。”
那个身影仿佛生着一张嘴,只能同时开口,声音交叠,一起说着。
“但是从此以后。”
“你会想见我吗?”
他是黑发,也是银发,在巨浪下,在雷声里,托着江濯的后背,擒着明濯的手腕,是蓄谋已久,也是漫不经心。
“脾气这么差。”
“以后的酒都跟我喝吗?”
静室已经快烧光了,那窗子还在。江濯踉跄地推开枕席,扒住窗口,可是窗外黑洞洞的,只有一张讥诮阴毒的脸。
“好侄儿,又见面了。”明晗还是众生殉道时的打扮,他微微俯下身,似乎高出江濯万倍,像注视着掌间傀儡似的注视着江濯,露出诡秘微笑,“你以为你们能逃得掉?纵使你肉身重塑,魂魄愈合,也永远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锁链声起,血枷咒的咒文沿着窗户爬进来,虫蚁似的咬着江濯。它们覆盖住他手上的红线,爬遍他的手臂。
“过来吧,”明晗大笑,“其他凡胎俱是废物,只有你,心智坚强,不宜摧毁,命线像野草一般烧也烧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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