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只被他吞噬了大半力量,从中央基地仓皇逃离的亲眷。
时间过去了太久,他都已经记不清这只虫子的名字了。
但无论是它的语言攻击还是它的存在,都让简宁无法产生多少反击的欲望。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
莫利珂斯却如临大敌,警惕地后退几步,引起身旁亲眷的嘲笑。
“莫利珂斯……你在怕什么?”
“嘶嘶……哈……胆小虫!”
“闭嘴!”
伊芙林没有理会亲眷们之间的争锋相对,他正有些木然地注视着在虫群中厮杀的王虫。
在屠杀完第一个巢穴的虫子后,结果有些出乎伊芙林的预料——王虫还是没有激活。
伊芙林不确定,究竟是这只王虫过于贪婪,还是这个人类自身的意志力太强。
他只能开放通道,让王虫进入了主巢。
主巢穴中的虫子更多,但看着现在的趋势,还是不够……
沈阎的身躯完全虫化,变得比简宁先前见过的状态更加强悍,他完全沉浸在这场没有尽头杀戮之中。
不过,这些本就提前破壳而出的虫子实在太弱了,对他来说有些无趣。
沈阎胸腔下方的王虫胚胎高度活跃,随着每一次虫肢的挥动,王虫胚胎也在不断动作着,仿佛正在同步控制着沈阎的身体。
可事实上,已经苏醒的王虫还是无法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不够……
不够……
根本不够……
王虫焦躁愤怒的嘶鸣声传入安德赫斯的集体意识。
一时间,所有的亲眷都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也没有时间再去关注让它们充满敌意的简宁。
它们正注视着伊芙林。
伊芙林沉默了几秒钟,轻声道:“去吧。”
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十余只亲眷同时振动着身后的鞘翅,全部朝着下方的王虫飞去。
王虫似乎终于提起了兴趣。
一只亲眷发起凶猛的进攻,粗壮的虫肢贯穿了王虫胸口的甲壳,似乎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可王虫的身躯却只是兴奋地颤动起来。
下一秒,这只亲眷就被从后方绕来的黑色异肢猛地砍掉了脑袋。
血腥的厮杀还在持续……
伊芙林站在高处,注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此刻只剩下萨罗这只最强大的亲眷守在他身边。
“他会成为安德赫斯虫族诞生以来最强大的一只王虫。”伊芙林说道。
在传承的记忆中,没有任何一只王虫的生长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哪怕是牺牲所有的同族?”
简宁仍然不能理解这些虫子的想法。
为了供养一只王虫的成长,让所有虫子送死,当下一任虫母和王虫出现,难道又是将一切循环一遍?
“嘶嘶……”萨罗胸腔振动,发出警告的嘶鸣声,阻止简宁继续开口。
伊芙林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随着一只接一只的亲眷死在王虫的虫肢下,他能同步感受到这些亲眷死亡前那一瞬间的痛苦。
一直在关注伊芙林的简宁,当然注意到了他此刻的变化。
他没有理会一旁那只褐色巨虫威胁的目光,讽刺地轻笑着,说:“你做的也没错。”
“对你来说,这些虫子只是最微不足道的工具而已。”
萨罗冷冷打断他:“为伊芙林献出生命,是每一只虫子的荣耀。”
伊芙林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那具半人半虫的身体就像是一尊雕塑,僵硬地立在原地。
简宁不清楚他此刻在想什么。
他不是虫子,怎么会知道这只虫母的真实想法?
但他看得出,伊芙林犹豫了。
死亡的虫群化作王虫生长的力量,简宁不知道沈阎到底杀了多少虫子,但很显然,这些从前他们一只都难以轻易对付的亲眷,对于现在的沈阎来说,和其他的虫子唯一的区别,就是能多活几分钟。
随着一只只亲眷被王虫撕碎,彻底失去气息,伊芙林表情越来越难看。
很快,下方再无活物,陷入嗜血状态的王虫看向上方——那里还有两个让他感到兴奋的存在。
猩红的复眼先看向简宁,微微一顿,随后又移开了目光,危险的目光看向另一边的萨罗,黑色的前肢挑衅般的挥动着,仿佛在隔空切割它的身躯。
萨罗蠢蠢欲动,它无声注视着伊芙林,等待着最后的命令——
它的鲜血,将成为王虫激活的最后一份力量。
它知道伊芙林能看出来,只差最后一点鲜血作为献祭,下方的王虫就将彻底激活。
可这一次,伊芙林却久久没有开口。
简宁注意到黑色王虫的刚才动作,心底有些酸涩,他不知道,刚才下意识地回避,是否是因为沈阎还存在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
他压下此刻复杂的情绪,冷声道:“还在等什么?你的最后一名亲眷,正在等着你的命令。”
萨罗还在等待命令,可下方的王虫却有些不耐烦了,他猩红的复眼锁定了萨罗,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萨罗袭来。
萨罗没再犹豫,不等命令,就要朝下方飞去。
“住手,萨罗。”
伊芙林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巢穴中响起。
萨罗的身躯短暂停顿了下。
他对虫母此刻不合理的命令有些犹豫。
它疑惑地出声:“伊芙林……”
“我说,住手。”
萨罗彻底停住了身躯,它察觉到伊芙林此刻波动的情绪。
伊芙林现在很难过。
安德赫斯自诩宇宙中的高等种族,天生没有多余累赘的情感。
这是他们强大的原因,但同时,这或许也是他们强大的代价。
“我以为,完全孵化之后,我就会接受这一切,可是,我好像还是没有办法做到。”
“也许,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伊芙林的表情有些无奈,却如释重负。
他看向简宁,伸出手,就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小蝴蝶,最后送你一样礼物。”
每一个生命的终极任务,都不止是繁衍。
复杂的情感,各异的思维,创新的文化……
这些宇宙中许多族群都会拥有,并普遍存在的东西,对于安德赫斯虫族来说,是截然陌生的。
生来固定的基因锁决定了它们的生存方式。
安德赫斯虫母掌控族群的力量,漫长的生命始终围绕着繁衍、侵占领地、扩张族群……
亲眷是虫母身旁强大的守卫,终身只为了保护虫母的存在。
普通的虫子则不需要进行过多的思考,只需要遵循虫母的命令,直到在某次扩张族群的入侵任务中死亡。
是谁构建了它们这样生存的基因?为什么安德赫斯虫族就一定要以这样的方式生存下去呢?
伊芙林曾经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想,大概是因为等待胚胎激活的过程实在太过无聊,他接触人类的时间似乎有些太长了。
所以才会产生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也许,只要等完成了最后的孵化,他就能对这一切不再疑惑。
他开始不再频繁进入人类世界,甚至刻意减少探望那只弱小的人类幼崽的时间,可是在一次次的孵化中,他还是忍不住在思考这些问题。
他尝试着像任何过往的任何一只虫母那样,以族群意志为一切,不要再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让一切听从本能。
可直到最后一次孵化完成,伊芙林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也无法理解这一切。
安德赫斯的湮灭源自于虫母的第一次心软。
他在开始作为安德赫斯虫母的一生之前,意外接触了他本不该接触的,另一个陌生而复杂的文明。
他最终选择违背天性,忤逆本能,拒绝了那个即将成为安德赫斯强大的生育容器的自己。
安德赫斯虫族是被基因眷顾的宠儿,它们力量强大,但却缺少了一些极为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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