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习噬魂师(58)

　　高空之上，穿梭于云层的飞船，正在启动下降功能。坐在头等舱的金发青年右手覆在左腕上，转头看窗外如棉絮的白云。
　　“快到了。”坐在左侧的褐发青年低沉地说。
　　“呵，每年都参加自己的‘死亡记念日’真是槽透了。”金发青年讽刺地说。
　　“伊波尔继位后，就可以取消了。”褐发青年说。
　　“老头子才一百多岁，还壮年呢。”金发青年挥挥手，冷笑一声说。
　　利特英雄记念馆附近的飞船停靠站，数十艘华丽的飞船陆续下降停靠，金发青年所在的飞船其貌不扬，其它飞船都停靠完毕后，才轮到他们的。
　　刚走下飞船的楼梯，就看到站在楼梯口处的黑衣军装男人。
　　见两人下来了，黑衣军装男人向他们敬了个礼。“你好，格雷斯阁下，斯托克阁下，我是夏谱·巴顿，受命于伊波尔皇子在此等候两位阁下。”
　　卡罗尔回敬礼，伸手与夏谱握了握手，侧首对威尼弗雷德说：“你看，才说到伊波尔，他就派人来了。”
　　“每年不都是这样吗？”威尼弗雷德说。
　　卡罗尔扬眉，冲夏谱笑了一下。“说得也是。打从……死了后，伊波尔就特殷勤。”
　　夏谱额冒细汗，虽然卡罗尔殿下是冲着他笑的，他却感到背后一凉，肾激素上升。
　　“走吧。”卡罗尔拍了下夏谱僵硬的肩，优雅地走了。
　　威尼弗雷德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夏谱迟疑了下，落后三尺，低头跟在后面。
　　排队的时间比预计的要短一些，希瑞说自己往年都要排两小时，这次他们只用了四十五分钟就进场了。
　　这要归功于他们是马威学院机甲系的学生，开通了绿色通道，优先进场。
　　利特英雄记念馆占地面积庞大，分五层，一层是近十年牺牲的战士，二层是近二十年的，以此类推，五层基本是五十年以上牺牲的英雄们。事迹特别突出为民众悉知的英雄拥有一尊雕像，雕像旁刻有其生平事迹。除雕像外，还配有一个屏幕浏览器，可播放该英雄生前的视频，供后人缅怀。
　　东九日、希瑞和纳特三人一起，在每一尊英雄雕像前都看一看。相比东九日的虔诚与认真，希瑞与纳特就显得一般了。他们来过很多次，看过每个英雄的生平事迹，不像初次进来的东九日，会敬重地在每座雕像前停驻五分钟以上。
　　“今年又加了几位呢。”希瑞环视了下，发现几尊新添的雕像。
　　“每年死于战争的战士不计其数，真正能被人们记住的只有少数。”纳特感叹。
　　东九日想起异兽入侵地球之初，几十亿人死于战场，那些与异兽拼死相搏的人类，是最初的英雄。如果没有前人英勇抗战，地球上的人类会灭绝，而这颗蓝色之星，将成为外星异兽的乐园。
　　现在人类获得阶段性胜利，拥有太平日子，却不能掉以轻心，安于现状，人类共同的目标应是把异兽赶出地球。
　　三人在一层转了两圈，就打算去二楼。
　　十七年前战死的卡罗尔·霍尔与威尼弗雷德·斯托克的雕像正在二楼。利特记念馆没有传送电梯，楼梯成了唯一上楼的途径。共有五架楼梯，三人选了东南方向的楼梯，顺着人流，慢慢地往上走。
　　楼梯有两米宽，靠里一边往上走，靠扶手这边往下走，所有人遵循秩序，安静沉默地排队。当走至转弯处时，一道精神力波动令东九日一震。他倏地转头看向身侧，正有一队身穿其它学院校服的学生往下走，而那个精神力波动的人与擦身而过。
　　仿佛有感应般，那人也回头看东九日。
　　那是一个华人少年，二十出头，拥有一头墨黑的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辫子，荡在身后，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五官柔和得像娃娃。看到同是华人的东九日，那少年笑了笑，就拐过转弯往下走了。
　　两人背道而行，越来越远，东九日皱着眉头，上楼的速度变慢了。
　　“怎么了？”跟在后面的希瑞推了他一下。
　　“……不，没什么。”东九日摆摆手，继续踩着阶梯。
　　那种精神波动，就好像有一盘炖得糯香的东坡肉，摆在眼前。任何一个食客看到肉色红艳，香气扑鼻，晃一下似果冻的东坡肉，都会忍不住十指大动。何况吃过东坡肉的人，都知道那口感销魂，滑糯酥烂，肥瘦均衡，皮质弹牙。
　　那长辫子华人少年从东九日眼皮底下走过，就像一盘移动的东坡肉。
　　东九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自灵魂苏醒，精神力升级后，还是第一次禁不住诱惑，想摄取他人的精神体。似有若无的香味还在鼻尖留连，勾得他肚子里的馋虫都翻滚了。并非他肚子饿了，只是太想尝一尝那个精神体的味道。
　　压抑下蠢蠢欲动的食欲，东九日坚定地走完楼梯。终于，那香味淡去了，渐渐地消失。
　　东九日松了口气。
　　“九日，很热吗？”希瑞奇怪地看着东九日额角的汗水。
　　“……刚人多，有点热。”东九日一抹额角，果然一手的汗。
　　“还行吧，刚刚一楼人更多。”纳特环视了一圈二楼的展厅，显然比起一楼，二楼人流要少一点。
　　“走吧，我们那边看看。”希瑞一指前方，那边围了一圈人，似乎在看什么仪式，因为听到庄重的配乐了。
　　“那方向是……”纳特一顿。那边是一个独立展厅，如果没记错，那里正是十七年前英勇战死的两位将军记念厅。
　　三人一起走了过去，凭着机甲候补生体能的优势，挤过层层人墙，占据了一个好的视角。
　　展示小厅四周竖起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内侧四周每隔两米站一黑色军装带实弹装备的战士，二十平方左右的空间，最里面，并肩立着两个一米九左右的成年男子，一金发一褐发，五官英俊，身姿挺拔。东九日吃了一惊，他以为看到了卡罗尔和威尼弗雷德，但定睛一看，却发现了细微的不同。
　　那竟是两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竟然是雕像！
　　所以，那两人，正是十七年前战死的霍尔将军和斯托克将军。
　　记念馆将两人的雕像摆在一起，亲密无间地站着，像生死相随的伴侣。相较两位学长，英雄雕像的年龄要年长几岁，但凡看过两雕像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马威学院机甲系的两位风云人物。
　　所以，卡罗尔到底是哪个家族的人？如果是格雷斯家族的人，为什么长相与霍尔家族的大皇子一模一样？
　　“你也觉得像吧？九日。”为他解惑般，希瑞指着雕像，轻声说。“我第一次在学院见到学长他们时，也吓了一跳呢。他们长得太像我们从小看到大的英雄了。”
　　“格雷斯家族和霍尔家族是什么关系？”东九日问。
　　“先逝的皇后与现任南部总司令是双胞胎。”纳特解释。
　　也就是说，大皇子的母亲，与格雷斯学长的爸爸，是双胞胎。这可有趣了，双胞胎各自生出来的孩子，相似度高达９９%。
　　总觉得发现了大家族之间的辛秘。
　　“他们来了。”四周的人惊呼。
　　他们是谁？
　　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子，率先进入记念小厅。三十出头，金发后梳，五官立体，绿眸犀利，身材高大魁梧，男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精神力虽然内敛了，却挡不住那高阶的威慑力。
　　斯特林帝国最高统治者，皇帝陛下萨恩-霍尔，亲自出席了英雄记念仪式。虽然已一百多岁，相貌却依旧年轻的帝国皇帝，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所以东九日对他并不陌生。但是今天，再仔细看他的脸时，竟然联想起了卡罗尔。同样金发绿眸，六分相似的五官，再加上大皇子的遗容，东九日完全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卡罗尔·格雷斯是萨恩·霍尔的私生子。一个不被皇室承认的私生子，冠了格雷斯的姓氏。
　　跟在皇帝陛下身后的两名中年男子，一位褐发金眸，一位银发银眼，同样穿着白色军装礼服，很好辨认。斯托克总司令和格雷斯总司令。
　　东九日看向银发银眼的格雷斯总司令，将他与卡罗尔的外貌对比了下，只有两层相似。所以，卡罗尔应该姓霍尔，而不是格雷斯。
　　那么，问题来了，卡罗尔的母亲是谁？
　　当卡罗尔和威尼弗雷德出现后，引起了围观人群的轰动，打断了东九日的思絮。
　　“格雷斯学长和斯托克学长果然也来了。”希瑞兴奋地说。“两位将军的凭吊仪式，只是近三年才开放，今天运气不错，遇上了。”
　　这是希瑞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凭吊仪式，由于逝去的有一位大皇子，丧失爱子的皇帝陛下每年携家族来凭吊两位英雄将军。当然，也有公民不满皇帝此举，你家的儿子是英雄，别人家的就不是了吗？皇帝陛下理直气壮反驳，他虽是皇帝同时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皇帝一样是人，有血有肉，有恻隐之心，原谅一个拥有权利的父亲为爱子做一些特殊的关照吧。
　　那时候，希瑞坐在电视机前，看屏幕里向来肃穆庄严的皇帝陛下真情流露，为爱子憔悴得伤神，才意识到，伟大的萨恩-霍尔皇帝陛下，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东九日偏头望向人群的尾部，果然看到两个穿着黑色军装的青年，正是卡罗尔和威尼弗雷德。
　　比雕像年轻四五岁的青年，周身已充满了不甘示弱的锋利气势，仅仅是站在后面，如开刃的剑，随时可蓄势待发。
　　东九日目光柔和地留连在卡罗尔笔挺的身上，仿佛有感应般，金发青年侧头望了过来，四目相接，男人绿眸一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魅惑的笑容。
　　“啊啊啊啊！格雷斯学长冲我笑了！”四周的学生激动地喊出声。
　　“瞎说，学长明明是冲我笑的！”
　　“多大的脸，学长会冲你一个男人笑？”
　　“啊啊啊，学长又笑了！又笑了！这次一定是冲我笑！”
　　东九日听着周围吵杂的声音，静静地透过屏障，凝望一身冷冽的男子，因那看过来的柔和眼神，冲淡了身上的冷漠。
　　他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卡罗尔回头，恢复冰冷的神色。站在身边的二皇子伊波尔·霍尔偏头问了他一句，卡罗尔理都没有理。
　　东九日手指抠着透明的屏幕，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除去在游戏里的相处，现实中，自五年级向军部报道后，已经十多天没有相见了。平时不见不觉得，隔着屏幕望一眼，藏在心底的情感就要暴发了。
　　是来自前世的牵挂，还是精神体的契合吸引，或是单纯的思慕，都不重要，他想，自己莫名的爱上了男人。
　　如果他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单以现在平民的身份，即使喜欢卡罗尔，也不敢踏出一步吧。身份摆在那里呢，即使是皇家的私生子，将来也不可能找一个平民当伴侣。虽然现在科技发达，社会进步，却依然存在阶级观念。
　　不过，拥有唐宝那强悍的前世记忆，又曾经当过公司大老板的陈总，是不会将阶层放在眼里。
　　他喜欢男人，男人也喜欢他，彼此喜欢，那就没有什么东西成为阻碍。他将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守护他的爱人。
　　他们最大的敌人，不是同类，是异兽。
　　观看过皇家对英雄的凭吊后，东九日等人来到了三楼，三楼的英雄大多逝去有三十多年了，留下的影像不多，却各有各的故事。最感人的，是一对同性恋人的事迹。在与五阶异兽对战时，一个战士被异兽活生生从机甲中拉出来生吞了，另一个悲痛之余，选择了自暴系统，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却只是让异兽炸伤。赶来支援的战友们，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才杀死五阶异兽，最后在机甲碎片中找到了这对同性伴侣最后的作战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