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尸如此(2)

　　隐私化社会能做到这份上也是不容易了。
　　在傻子来之前，他们村本来最大的八卦是，村东头老刘家小媳妇偷人，让她对象逮个正着连带奸夫一起被暴打。
　　而在傻子来之后，每天他的一举一动迅速成了下河村人最关注的事情。
　　傻子长得其实很好看，甚至比早些年挺火的犀利哥还要帅气。
　　可就是这点才让人惋惜，小伙子瞅着一表人才的，结果疯疯癫癫不成个样子。
　　其实吧，下河村人除了八卦之外算的上民风淳朴了，一个星期以前傻子到他们村子，本来大家是有些排斥的，毕竟疯子傻子这类存在有时候实在是杀伤力未知。
　　本来是想着直接打电话给送去精神病院的，但是随着村支书等人与傻子接触后，才发现这孩子是属于乖傻类型的，再看傻子被冻的浑身发抖红里透青的可怜模样，驱赶就变成了收留。
　　傻子现在住着的是一处老危房，户主是支书亲戚，一家人已经快快乐乐在县城买了楼红红火火的小日子过了起来，自然对于下河村的房子没什么兴趣了。
　　而原先的房子也有些破旧了，租和卖都没人要，村支书想了想干脆给亲戚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暂时给傻子住，他们会把人给看好不让他干危险事儿，那家人也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就这样傻子在下河村安了家。
　　有时候村支书看着傻子都觉得心疼，这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样子，从来不干危险的事比如说玩火不说，有时候瞅着脑袋不那么糊涂了，还会帮人干点活。
　　末了也只能感叹一声都是命啊。
　　而下河村无比关心的傻子此刻也正在烦恼着。
　　装傻不是他的本愿，可是他对现世一无所知，只好出此下策。
　　那天的事，他花了很久才想通。
　　他可能已经是个死人了，之前一直困住他的箱子，其实是棺材，而他以为是救他的好人可能是群盗墓贼。
　　刚醒来的他其实是很虚弱的，虚弱到根本没有力气伤人，但是偏偏那群盗墓贼太过得意忘形，没确定彻底制住了他就开始内讧。
　　他看着手中的枪，当然他此刻还不知道这种东西叫做枪，这东西让他恐惧无比，毕竟作古多年，冷不丁看到一个人被这玩意爆了头，心理阴影面积有点大也是正常的。
　　而更让他在意的是，他不确定这玩意普不普及，这几天在下河村晃荡的时候，看到几个小孩用这个做玩具玩耍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
　　想到家家户户都有这种能把人爆头的武器，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就有无限扩大的趋势。这么可怕的武器竟然任凭孩子玩耍，现在的人类都这么凶残的吗？
　　他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体力速度、或者是身体强度自愈能力，现在的人都及不上他，可是他们却仅凭这么一个黑乎乎的武器就能轻易制住他。
　　虽然这么承认有点怂，但是他很怵。
　　想到此，他忍不住把弄起手中的枪来。
　　一定要学会怎么用这玩意！
　　到时候哪怕被人类发现他不是人了，好歹也能有个自保之力。
　　不过，他揉了头肚子，有点饿。
　　死太久了，记忆有点混乱。
　　他虽然对现在的时代一无所知，但是有些东西却变成了本能，提醒他应该怎么做，或者是不应该怎么做。
　　而不能做的事就是当着普通人的面喝血。
　　这是属于他的生存方式，但是却不能被其他人所接受。
　　他跳下炕，北方的冬天很冷，虽然他死后就对温度极不敏感了，但是能暖和些总比冷的强。
　　这里的村民很好心，不但收留了他还送他煤炭等，尤其是村长在发现他不会乱玩火后，竟然好心的教他怎么烧炕，学了很久后，这个临时栖息地也多了一丝热乎气。
　　他小心翼翼的从杂货间翻出暖壶，这里面装的是那群盗墓贼的血，托他们自相残杀的福，他的储备粮暂时还够。
　　埋他的地方距下河村不远，就他现在的脚程，一个夜晚往返足够了。
　　死人的血其实很难喝，但是这却是让他不难么饥饿的粮食。
　　老实讲，这种生存方式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悲。
　　其实现在再回古墓睡一觉也好，起码不用担心活的艰难的问题，那波盗墓贼是第一批光顾他安息地的存在，只要此刻返回墓地封住盗洞，那么他可以继续过着睡觉无聊的幸福日子。
　　‘就是过得寂寞了点’他想。
　　这偏偏是他最讨厌的事。
　　看来他僵尸化以后还是会有普通人的感情的。
　　他忘了很多人很多事，甚至连语言和文字也忘记了，他努力想要找回过去偏偏毫无头绪。
　　不过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其实这样也好，没有过去就代表不用被过去束缚，按他的个性，如果他没有失忆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忍不住去寻找自己的亲人朋友。
　　而自己貌似已经作古很久了，就算能找到亲朋好友的下落，估计到时候也只是自己孤单一个人给他们上坟扫墓，那样才是更难受。
　　所以他选择不去找回自己的记忆，过去于他已经无用了，他现在更期待的是未来。
　　熟练的生火烧炕，在舒舒服服的躺到炕上后，就是打开电视了。
　　现在住的地方可以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户主虽然已经搬走了，但是家具却大部分留在了这里，其中就有电视机，而这家安了信号接收器，故而即使搬走了，但是他依旧能看到很多电视频道。
　　其实他也看不懂什么电视内容，但是就是喜欢听到人声儿看到人影儿，而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秘密他得很注意减少和人的接触，于是看电视就成了他最喜欢的一项活动。
　　最近他发现了一件事，虽然他听不懂现在人在讲什么，但是只要努力听他们交谈再加上昼夜不停的看电视听电视里的人说话，慢慢地他也能听懂人们在说什么了。
　　自己虽然不聪明，但是可以做到基本的模仿，模仿人们的发音，再结合他们的动作神态猜测话意，虽然很招人发笑，但是下河村的人却渐渐发现傻子有时候也能和人谈话了，虽然他讲话经常词不达意含含糊糊的，但是好在周围人肯教。
　　他摸了摸墙上贴的拼音字母表，尝试读了一遍，这是村里孩子送他的，刚开始他也看不懂这些蝌蚪文，后来还是村里的孩子教会了他怎么读，这玩意挺好用，虽然他还不是很懂。
　　许是长相好的原因，他虽然看起来傻，但是村里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都很喜欢和他玩，尤其是老师教学生这类的游戏，而他也因此获利很多。
　　也许他可以试着买些糖果糕点之类的请孩子们吃？他想着，‘虽然我没有钱，但是那群盗墓贼肯定有’
　　这几天看其他人花钱，他已经基本能认出纸币的数额以及花法，于是决定今晚再回墓看看，那群盗墓贼带的东西都挺有趣，虽然很多他不知道怎么用。
　　当初走的匆忙所以也没来得及带什么，现在作为一个傻子渐渐在这个村子站稳脚跟了，这次自己可以试着多带点血回来，虽然他有很小心，但是太过频繁外出早晚会被人注意到。
　　打了个哈欠后，傻子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是时候补眠了，明天村支书还说要带他去剪头发，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就他所见几乎周围所有的男人都是短发，这样就显得长发的自己太过醒目。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到剪发满脑子就都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或许是过去的记忆在作祟吧。

　　第 3 章

　　在下河村，很多行业是垄断式经营，比如说超市浴池，再比如说理发店。
　　总共没多少人的地方，店开再多家也只不过是大家一起饿死，早些年还是有很多人开个小店经营一下改善生活，后来随着竞争等种种原因，下河村就只剩下那么一家超市和一家理发店了。
　　理发店王师傅经验丰富，已经给下河村的几代老少理过发了，要问村里人什么发质，这老师傅能讲的头头是道。
　　只不过尴尬的是，王师傅理发的手艺几十年如一日的没长进，男士剪发基本上就只有平头和寸头再么光头三种选择，女式理发花样倒是多点，这几年他虽然学会了染发烫发但是实际操作效果就不是那么理想了，来这烫染的出来基本上就是黄发加满头小卷，大老远一看跟金毛狮王似得。
　　但是现代人的审美变了，也因为这，王师傅成了下河村年轻一代心中最不受欢迎的存在。
　　小年轻不愿意到他这理发，王师傅是知道的，但是他不在乎谁让他这里的主要客服群不是小年轻呢。
　　王师傅惦记傻子那头长毛很久了，作为一个稍微有点强迫症的患者，看到或者亲自把长发剪短他的心里那种爽快感，简直了，尤其是傻子的发质瞅着还不错，这一头长毛剪下去爽快不说，还能卖钱实在是一举双得的美事啊。
　　剪发之前，村支书先带傻子去洗了个澡。
　　王师傅家理发店是不提供洗剪吹业务的，基本上到他那理发得自己烧水洗头然后等王师傅给剪发，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先洗澡再理发，行业捆绑两家都有的挣，都方便。
　　再者村支书心里也存着点事想确认一下。
　　他始终觉得傻子这傻不是先天性的，肯定是后期受了啥刺激。流浪的精神病患者基本上都是一个样子，比如说衣服脏烂而且搭配奇奇怪怪，身体也是脏臭。
　　但是这些情况都没出现在傻子身上。他身上干干净净的，而且衣着打扮虽然不是整齐，但是新颖挺潮的，村长爱看NBA再加上孙子追求潮流也知道一些牌子什么阿迪耐克的，傻子来的时候，从衣服到鞋那牌子基本都是大牌，本来村支书还觉得这些都是常见的地摊货，就是那种十几二十几买一大堆的，可是后来看着质量实在是比地摊货强。
　　正好那几天村支书老板惦记着要去城里逛街，村支书干脆让她带上傻子换下来的衣服去那些店打听打听看下真假，回来果不出所料都是真品，一身加起来快上万的那种。
　　村支书忍不住咂舌，他们家在下河村都是富裕的但是也都没条件这么穿，这莫不是跑出来个有钱人家的傻子？
　　两天接触下来才发现这孩子很有礼貌，他对什么都好奇，开个电视都能把他吓一跳，但是好奇归好奇，从不祸害东西，顶多是看到什么新鲜玩意比如说电视冰箱什么的就喜欢缠着别人反反复复操作。
　　他在学习怎么操作，当看到傻子已经能熟练开关电视换台的时候，村支书心中有个猜想浮现——这孩子还有的救。
　　保不齐是受啥刺激了才疯疯癫癫的，这瞅着是能好。
　　本来他们是要联系派出所把这傻子送走的，可是村支书心里又不想这么做了。这傻子瞅着家境挺好，而且没什么杀伤力不玩火不搞电的，先留着在下河村要是能等着他家里人自己找过来最好，到时候肯定人家得感谢感谢他吧。
　　反正不吃他家最多穿几件他家旧衣服。干脆开了个会直接敲定先收留傻子一段时间，真要是不见好或者没人来领，开春再给派出所打电话该送哪送哪，这段时间谁家做饭有个剩余的就当行善了给人送过去点，好歹是条命。
　　当然自己傻子要是自己跑了他们就不管了。
　　他们运气不错，村支书带傻子到理发店的时候王师傅那正好不忙，于是傻子立刻就被按在了理发椅上，王师傅几剪子下去，瞬间长发变短发。
　　“这孩子瞅着咋要哭呢？”王师傅纳闷道：“不就是剪个头发，眼眶都红了至于吗？”
　　“谁知道呢。”村支书抽了口烟：“毕竟脑子和正常人想的不一样。”逮着水龙头还能玩半天呢。
　　“老王啊，要不你给他开个电视看看，分分心，这小子就喜欢看电视。”说罢不等王师傅回答已经自顾自开了他家的电视，正好打发时间，有个台又重播《射雕英雄传》了，村支书想回忆一下过去干脆播到那个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