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蠢徒(16)
贺志道也曾经给这个三子找过一些他能做的职位,可他这个三子根本看不上他提的那些管事权力,嫌地位不高权力不大,认为他这个家主三子如果去做这种小管事未免太丢面子。
敢情你拿未成年儿女的月例钱花用就不丢脸了是不是?贺志道简直想吼他。最后实在不想多看这个眼高手低的儿子,挥挥手让他滚了。
贺府大管家看家主头疼的样子,还劝慰他:“三爷到底没在外面弄出什么事情来。”
“那是没给他那个权力!我如果不是担心那混账在外面弄出无法收拾的事情,又怎么会把他一直拘在家中。他倒好,不知道反省修身养性踏踏实实做些事情成为家里助力,反而成天在家搓磨妻儿,如今更和自己的小儿子对上了,你说他怎么就……”贺志道说不下去了。
大管家也叹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也许三爷自有他的造化。”
“屁的造化!你看吧,他迟早一天众叛亲离,老了病了都没人在床前侍候!”
贺志道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而且很快就见到了现实。
——
贺秀杰揣着一肚子窝火回去百和院。
他多想请家法打死那个不孝顺又忤逆的小畜生,可是那小畜生也不知用的什么邪魔手段,竟哄得家主站在了他那一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还好,他联系的那个黑掮客终于给他传来了好消息,说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完全符合他的四个要求:没人性,外地过路客,便宜且不懂鹤城的情况。
现在就是等待机会,只是那小王八蛋平时不是家就是学堂,很少在外闲逛。
你说你一个夺舍邪魔这么用功干什么?
贺秀杰恨不得亲自上前把这小子撵到街上去,最好是荒郊野外。
“三爷,十一少似乎正在等您?”仆人提醒他。
贺秀杰抬头就看到小儿子正堵在他房门口,下意识就要转身。
十一想找贺秀杰谈谈,他想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认定他是夺舍的邪魔,修真的家主和老祖宗都没看出来,他一个普通人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是因为他以前附身在这具身体上时做过什么事?
十一示意听涛。
听涛忙出声:“三爷,请留步。十一少有重要事情和您商谈。”
贺秀杰回身,皱着眉头低喝:“什么事?”
听涛躬身:“三爷,请屋里说话。”
十一目光与贺秀杰相接,贺秀杰厌恶又痛恨地冷哼一声。
十一没把他当父亲,自然也不会为他的态度伤心,只做样子低下头。
他这个父亲身为当代贺家家主第三个儿子,只要稍微争气点,不说家主之位,想在鹤城捞个大掌事的职位绝对没什么问题。
可惜贺秀杰心比天高,一心想要成为下代家主,竟看不上管事的职位和权力。
十一通过零零碎碎打听到的事情,给这位父亲总结了下他的前半生和心理路程,大约就是:
家主是我爹,两个哥哥和我一样都没修真天赋,咱们谁也不说谁,就看老婆肚皮。
然后眼瞅着老婆连续生了七个娃,死了三个,算上死掉的不但没一个有修真天赋,最后一个还是傻子。
偏偏老大家的独子却被测出了极佳的修真天赋。
打击哇!打击得不能再打击啦!
但我没错,错的都是我老婆的肚皮和她生的娃,尤其那个该死的傻子!
于是这货就受不了打击崩溃了,还把自己不能当上家主以及在家中不得志的所有怨怼都发泄到了妻儿身上。
其实在贺家没有修真天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贺家几百年延续下来,真正具有修真天赋的人才并不多,不算分支,主支这边每一代里面能出一个具有修真天赋的那都算是天大幸事。
但人贺三爷不这么想啊,他只觉得他的人生都被别人拖累了,而为了不让那些拖累他的人好过,他自然不会拿钱去养拖累他的人。
那么分到的这么多家财怎么办?
当然是出去吃喝嫖赌啰!然后就被亲爹越来越看不上眼。
而贺秀杰越是被家主呵斥,越是会在外面找面子,很快就跟很多败家子一样迷上了赌博。
在这里千万别指望贺家会为贺秀杰的赌博买单,贺家的孩子不管主支分支,只要成年就会在账上单过,就算还住在城主府里,除了奴仆的薪酬和未成年少爷小姐的月例钱,包括吃穿用度在内,全是自家负担自家的收支。
等到新城主继位,原老城主一系的亲戚不管是谁都得全搬出城主府,而且还分不到多少家产。
这也是贺秀杰那么想要成为家主或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家主的要因,谁能舍得那样一大笔家财?
十赌九输,贺秀杰又不是什么专业赌客,不到两年就把小家分到的财产快要败尽。
后来还是贺家家主插手,让城中赌馆不准贺秀杰进入,情况才稍微好一点。但赌徒总是能找到赌博的地方,贺家家主再怎么禁止,还是没能完全管住这个幼子。
十几年自暴自弃下来,就算贺秀杰原本还有些才华,那些才华也在酒水、脂粉和无尽怨怼中磨尽,最终堕落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心比天高认不清现实又受不起打击,只会家里横,明明里子都烂了还不准别人说。
——
贺秀杰看儿子低下头,为他的装模作样气得发抖。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儿子说话,可又不想让仆人看出他连和自己儿子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便令跟着自己的仆人一并走进书房。
贺十一让听竹听涛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贺秀杰摆出一家之主的姿态,坐到椅子上不去看自己儿子。
有仆人送茶水进来,跟进来的还有阿蒙。
贺秀杰呵斥阿蒙出去,阿蒙跟没听见一样,只往十一郎身后一站。
十一也不觉得自己能命令得动这位,反正他要问的家主应该都知道,也就没多嘴让阿蒙出去。
贺秀杰愤愤地骂了阿蒙两句,后来大概终于想起这位护卫是他的家主爹亲自派来保护十一的,就稍稍收敛了一家之主的气焰,也不敢再说让阿蒙滚出去之类的话。
十一等他爹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才上前,把准备好的纸条放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贺秀杰摆架子,手指一弹纸条。
十一迸出一个字:“看。”
贺秀杰也想看看这邪魔到底要玩什么把戏,便把纸条拿起阅读。
字很丑,但形体健全。只见纸条上写着:您为什么认定我是夺舍的邪修?
贺秀杰嗤笑,心想:装!我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不过有家主警告,他已经不敢当着仆人的面乱说,先把侍候自己的仆人赶出去——他没敢驱赶阿蒙,有阿蒙在也不怕那邪魔儿子敢对他不利,这才对十一说道:“你要证据,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知道。原因?哼!”
贺秀杰故意看了眼阿蒙,才说道:“你的眼神!没有哪个婴儿会有那样的眼神。如果你连续看过六个婴孩的眼睛,那么你一眼就能看出婴孩和大人眼神的区别。我只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儿子,至少灵魂不是我儿子!”
说完,他又看向阿蒙。
第17章 阿蒙是秽神?!
可惜阿蒙眉毛都没动一下。
贺秀杰在心中暗骂:这个丑鬼长这么丑肯定跟他邪魔儿子是一家的!
十一点头。好吧,他算弄明白了一个谜题。
至于贺孙氏为什么没能看出他的眼神与普通婴儿不同,大概就是这个社会男女眼界的问题,还有就是贺孙氏连续六年生育了七个孩子,中间又养死了三个,她没有精力也没有那个心去观察最后一个傻儿子。
而他因为被误认为痴傻,基本也接触不到什么人,接触最多的就是家中三个兄姐和贺一慈,以及侍候他们的仆人。
仆人不会盯着主人的眼睛看,哪怕那是个傻少爷。
而贺三和贺一慈他们都是小孩子,就算贺一慈比普通小孩都要更成熟精明一些,也无法从眼神上察觉他和其他小孩的不同。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瞒过家主和诸位老祖宗,但我知道你就是夺舍的邪修,你别想骗过我!”贺秀杰色厉内荏地低吼。
十一做出了难过的表情,“眼眼神……”
你怎么能只凭眼神就断定我是夺舍邪修?
贺秀杰猜出他在质问什么,冷笑:“还有些事情,比如你小时候没人照顾你,你竟然能自己爬到外面找吃的,而且在没人教导的情况下就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这确实是一个破绽,小孩子向来捡起什么都往嘴里塞,但他如果在这具身体出生时就已附身,那么他确实不会让小孩乱吃东西害自己。
这么说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就附在这具身体上了?从这孩子出生开始?胎穿?那他这还算是夺舍吗?
可是他为什么会失去前面七年的记忆?
十一摸了摸脑侧已经脱痂的伤口,会和这个有关吗?
看来以后他行事要更小心一点,如果他还想再在贺家待下去,那么他就必须得像一个真正的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才行。糟糕的是他已经忘了真正的小孩该是什么样,一天两天就算了,时间一长,他真的能瞒过身边这位护卫大人吗?
十一打定主意,不管他爹说什么,他都不承认,只露出委屈的小表情。
贺秀杰见他那样,气死,怒拍桌子:“还有你身上那诡异的能力!”
我身上有诡异的能力?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是什么能力?是不是和那水盆里的水那么激动有关?十一眼睛亮了。
“种种破绽,你怎么可能不是那夺舍的邪修?为什么家主和老祖宗们就是不肯信我?为什么!”后面一句话贺秀杰显然是在故意叫给阿蒙听。其实这些证据他都和家主提过,但他的家主父亲听后只说他想太多。
十一很想知道自己身上诡异的能力是什么,总不成是他肚脐眼里冒出的那些丝吧?可他爹就说了那一句就不说了,憋死人。
贺秀杰为平复心情,端起茶盏沾了沾唇,“说吧,你要在我家待多久?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离开?”
十一做伤心委屈赌气状,张开五根手指。
“五年?你还想在我家待五年?不行,你必须立刻离开!我不会允许你这样的邪魔歪道留在家里祸害整个贺家。”贺秀杰把茶盏拍得叮当响,一副自己多为家族考虑的正义模样。
十一忍住竖中指的冲动,就你这谈判腔调,如果真有那夺舍的邪修降临到你家,本来不打算祸害贺家的,被你这一说也会很想做些什么了。
“五、万、两。”提到银子,十一发现自己竟然不结巴了,真是可喜可贺。
“五万两银子!?”贺秀杰腾地站起,大喝:“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