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妖怪当月老的日子(64)
“……”
晞阳站在他身后,也是满脸无奈。
得,现在只剩下一张床和一张沙发了。
项玉孪去阳台上抽了根烟,顺便在电话里听附近巡逻的小妖做汇报。
他接h市之前,听说h市这边最近也有魔物肆虐,但等他过来这边,又觉得魔物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多。除了之前在h大,他看见身上还残留着魔物气息的晞阳,一快就把他给收了。
按照常理,这件事应该给晞阳道个歉。
但他活了十年,字典里从来没有“歉意”两个字,现在要坦白说出口,反而有点难。
晞阳的收拾工作扩展到了厨房,一边收一边心疼自己过来之前,子谦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餐具还是前任房客留下的,两个碟子一个摔掉了一个小角,一个布满了龟裂的细纹,一只铁锅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怕是也烧过不少次,看着不堪一击。吸油烟还是装的最老式的那一款,早就不用了,四处都是陈年累月积下来的油渍,白色的瓷砖墙黑糊糊一片,上面还有惨死的苍蝇蚊子,干干瘪瘪贴了一小片,仔细看还能看见某种昆虫的细腿。
死得也是够惨的。
不敢滥用妖力的晞阳也忍不住,直接开了清洁挂,把那些恶心人的东西全弄没了。
项玉孪结束了当天的工作,一转身就看见屋子换了个天地——沙发已经一尘不染,还盖上了凉席坐垫,茶几上摆着瓜果,对面挂电视的墙上也挂了一幅画,画面上是山水丹青,看起来像是仿品。
项玉孪没多看,他隐隐约约猜到这或许是他前世会喜欢的东西。
厨房飘来香味,不知什么时候,晞阳居然还买了菜回来,为他做了顿晚饭。
“晚上的菜都不新鲜,挑了些做成下粥的小菜,我煮了小米粥,怕是还要再等一会儿。”
晞阳还买了新的餐具,两个精挑细选的盘子上都有他喜欢的雕花,现在用来装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看了就叫人胃口大开。
项玉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感觉到晞阳开心了很多,而这份情绪也能轻易感染他,让他也分外开心。
他也许有点喜欢这种情绪。项玉孪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表现出来。
“尝尝喜不喜欢?你胃总是不好,所以煮了粥。”晞阳趴在茶几上,笑盈盈看他,似乎已经适应了新的环境。
你的胃不好。项玉孪却知道这句话其实不是对自己说的。
追求修为的道士都会辟谷,项玉孪也不例外。但这是早期的事了,有了一定修为后,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其实都不是为了饱腹,而是因为嘴馋。不像李玄静那种,项玉孪比较克己,除了一般应酬,很少会记起来去吃东西。
胃不好的只能是子谦。
晞阳糊涂了,还是会把他和前世混淆起来。这时项玉孪心又会出现陌生的情绪,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以后不用这么费心。”
他想说的其实是晞阳今天累了,可以好好歇着,不需要再做这些,平白消耗了力气。
但听在晞阳耳朵里又是另一回事,他目光闪烁两下,然后浅浅笑了,低头看自己的指。“不做这些,我也不知道闲着能做什么?”
项玉孪不太想提这个,但还是不得不问:“你从前有空的时候都做什么?”
从前?是五百年前,还是来这里之前?
如果是五百年前,那时候子谦每天用心念书,晞阳就包揽了一切。得了空,他就去为子谦磨墨,偶尔去剪剪灯花。
夜深了,子谦就收了书,让晞阳跟他一块儿作画。
那时候的颜料都贵,一点点都来之不易,晞阳自己不敢动,往往就是他看着子谦画,然后子谦笑着问他的意见。
他到底顾忌着
“也没做什么特别的,”晞阳笑道,“在颜家的时候,常常陪着颜姐看看电视,帮她玩游戏……”
这样一对比起来,那时候的日子,确实是比现在无多了。
项玉孪点点头:“明天我会找人来装上电视。”
“你会陪我看吗?”晞阳殷切地看着他,眼里全是希冀,让人不忍心拒绝。
项玉孪心里那种奇怪的痒意出现了,他说:“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陪你看。”
晞阳眉眼一弯,似乎这样就满足了他,轻轻地笑。
项玉孪把粥全喝完了,很多年没感觉到饿,这次直接感受到了撑。晞阳哼着小调儿,在厨房刷洗碗筷。项玉孪走进主卧,看见床单也换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他在书桌前坐着,闻到了隐隐约约的薰香味。
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每年都按照惯例下山,去拜访自己的亲生父母。
印象里那个家也是这样的,但似乎还不太一样。仔细回想,大概是那个家总让他显得格格不入,而这里没有。
因为这个屋子里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他而存在的。
元骅直接在颜蓁家留宿了。晞阳空出来的房间被李玄静占领,他就只能和颜蓁挤一床。
颜蓁……颜蓁非常紧张。
在一起这段时间,他们虽然算不上发乎情止乎礼,但没有在一张床上同塌而眠。
作为一个从未有过实践,但是看了很多片的小受受,他现在在脑子里疯狂repeat各种动作片的开头。
他不想在元骅的前面洗澡,这样他就肯定会先去床上,这样好像就成了他洗干净了在等元骅开吃,像一种无声的邀请。
但是在元骅的后面洗澡也很怪,就好像他把自己变成了小点心,烹好了端上桌,送给久等的客人。
总之怎么样,都很奇怪。
归根结底只能怪元骅。
还是颜韵蓝催着他们:“快快快,你们几个大男生还磨磨唧唧干什么?老娘要在最后泡浴缸的!”
这样就解决了大部分的问题,颜蓁抓住老妈的:“感恩,妈妈。”
颜韵蓝被他的真情实感肉麻到了,马上撒开。
颜蓁笑嘻嘻地,抓上浴巾进了卫生间。
而被留下来的颜韵蓝看着在沙发上的元骅,以丈母娘的身份对他审视一番,然后勾勾指:“小骅呀,咱们聊聊。”
元骅早知道有这么一天,随时准备着,脸上绽开了阳光开朗型帅哥标配的笑容:“好的,阿姨。”
“我找你聊这些呢,不是为了给你压力。”颜韵蓝靠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层层叠叠的灯光,“其实能有人陪陪蓁蓁,我心里也高兴。我给你说说蓁蓁的情况。”
元骅对颜蓁的成长经历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颜蓁没有爸爸,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所以没有安全感。
“老实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颜韵蓝这话刚出口,她眼睛里就差点洪出眼泪,狠狠吸了吸鼻子才忍住了,“这些年里,哪怕是我的朋友,甚至我自己,不停找理由替自己开脱,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好妈妈。”
元骅不能无动于衷,及时递上去纸巾,颜韵蓝摆摆示意不用,两指轻轻揩了揩眼角的泪。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很复杂。”颜韵蓝说,“颜蓁的爸爸,因为我和妖怪有接触,所以抛弃了我们母子,我离了婚,带他回老家,那儿的人思想不开化,离婚在那个时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儿,现在想想,蓁蓁肯定受了不少闲话。”
她讲了很多事,包括当时不得已要走,包括每次回来看见颜蓁懂事的样子,她心里有多酸涩。
“每回每回我回家,看见他长高了,都会痛骂自己,可不管我多想陪他,都还是要走。”颜韵蓝说,“之前他生病,我终于能在家陪他半年,发现了他初的日记。”
那时候的颜蓁把所有的情绪放在日记本里,字里行间都透出来他的寂寞。
“所以蓁蓁现在有这样的性格,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于我。他本来应该更自信一点,身体更好一点,有更多的朋友。你能出现,我其实很高兴,也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了你,因为你和他是完全相反的。”
元骅动了动喉结,再次递上纸巾。
颜韵蓝这回没拒绝。
“他性格里有很多小缺点,从小养成的,所以很难改变,我想尽量弥补,可他已经长大了,我能给她的影响很少……”颜韵蓝说,“我知道谈恋爱不比结婚,你们肯定不会想那么长远,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以后有摩擦的时候,你觉得他性格多疑的时候,别那么生气,甚至能帮帮我……让他快乐一点。”
元骅说:“我早就知道他性格麻烦了,颜蓁也知道我是个麻烦的人,我们半斤八两,互相消化。”
颜韵蓝被这句话逗得笑了:“我是个自私的妈妈,就连提要求,也这么自私,难为你听我说这么多。”
颜蓁洗完澡回房间,躺了一会儿,听见了元骅去冲澡的动静。大概十分钟,空调制冷的温度效果趋向稳定,颜蓁已经裹上被子里,猛地兜头抱住。他脑子里警铃大作:这是什么情况,这就要做点什么吗!
元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尖上一阵阵地疼。“蓁蓁。”
“嗯?”颜蓁脑子里闪过了五六个姿势。
元骅的头发还没完全擦干,蹭在颜蓁的脖子上,痒痒的。
“怎么了?”他觉得元骅不太对劲儿。
“以后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是你男朋友。”
颜蓁回身去看着他,托着他的下巴,元骅脸上清清爽爽,更像是一块点心。
元骅亲亲他的鼻子,然后掀开被子:“睡觉吧。”
“哦。”颜蓁还眨巴着眼睛看他,感受到元骅的臂穿过来,抱住自己的腰。
他等了一会儿,元骅就保持着这个状态,抱着他睡着了。
颜蓁:“……”
他绝对没有失望,绝对没有。
69
“子谦,该睡了。”
项玉孪还开着记本,在上面查阅资料。转职最麻烦的地方,就是还要参加学术讨论会稳固学术地位。
这是他认为最没有意义的活动。
现在的学术讨论早就不同以往,基本上是立场不同的人在鸡同鸭讲,台上台下的人在心里互相瞧不起对方,但脸上不能显露半分,适当的时候还得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