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猫咖(15)
比他先察觉到不对的是听力更加敏锐的猫咪,趴在客人膝上撒娇的进宝对徐有初喵喵叫个不停窜到楼下,徐有初跟着跑下去,还没等下楼梯就听见有人语气激烈地骂着什么。
“喵——”阿寅扒拉着徐有初的裤子叫了一声,趁徐有初俯身的时候凑到他耳边快速说明前因后果。
整件事情对刘璐来说完全就是飞来横祸。她只是跟平常一样把客人迎进门又送上菜单,过一会见客人东走走西摸摸的也不点单就上前提醒了一下,莫名其妙的就被客人指着鼻子骂看不起人,叫着要去投诉她。
刘璐整个人都懵了,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宠着长大哪里碰到过这种事情,猝不及防就被这么劈头盖脸一番痛骂,又惊又怕除了道歉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客人看着大概也跟她差不多的年纪,脸上还冒着几颗青春痘,一生气那几颗痘痘红得发亮,手指都快怼在刘璐脸上,“会不会说话以为我没钱吗!什么服务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
他的嗓门尖利,趾高气昂骂得刘璐眼眶都红了还不肯罢休,丝毫不管边上客人都皱眉往他这边看,反倒因此有些愈演愈烈的架势。
他并没有注意到店里的猫咪正注视着他,那些软绵绵撒娇的猫咪们安静地打量着这个无礼的人类。锐利的视线划过人类脆弱的皮肤和血管,缺乏锻炼的家伙甚至扛不住它们尖牙的轻轻一咬。
徐有初环视一圈蠢蠢欲动的猫咪们干咳一声,深吸口气露出个营业用笑容快步走过去。
开门做生意难免会遇到各种不讲道理的客人,从徐有初的角度来看自家店员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但是想归想做法上是另一码事,他又不能直接把这种生活不顺就对着服务员撒火的混蛋赶出去。
起码不能简单粗暴地武力赶出去。
更不能纵猫行凶,在满座客人面前暴露出这些毛绒绒凶残的一面。
“您好,请问出什么事情了?”他一边说一边侧身把刘璐挡在身后,打手势让站在旁边的蒋清瑶把吓蒙了的小姑娘先带到后面储物间去缓一缓。
“我是这里的店长,”徐有初的笑容温和,语气也彬彬有礼,又问了一遍,“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不等客人开口他又接着道:“我们的餐点不合您的口味吗?还是说我们的桌椅让您感觉不适?”他又向前半步,微微弯腰更靠近了客人一些,“店里的服务员都还年轻,没什么经验,如果您有所不满可以向我反映。”
“我……”客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退,后背撞上了冷硬的墙壁。他面前店主明明是笑容满面语调柔和微微躬着身子置于下位的姿态,他却能够感受到微妙的阴影和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他硬顶着这种微妙的压迫感,抻着脖子鸡蛋里挑骨头喋喋不休跟徐有初抱怨。然而不管他说什么,面前的店长也只是微笑着点头,说着“我们会改进”“对您的不愉快表示歉意”“希望您可以谅解”这样的官方回答,心平气和不带半点个人情绪,像是多么重视这件事,又像是根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不同的措辞会带来不同的效果,倘若只是毫无章法的道歉,客人自然能够毫无心理障碍的发泄怒气,徐有初表现得越是规矩,越是正式,越是一板一眼,他就越是觉得心虚不自在起来。
说的更明白点,就是所谓欺软怕硬。
何况他本就是无理取闹找了个由头发泄被甩的怨气。
“您反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请问还有什么事情吗?”徐有初微笑,弧度完美的标准营业用微笑。
他的态度让客人好像被无形的框架给框柱了,再多的火气都憋在喉咙里说出来也咽不下去,最后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逼出来一句“没事了。”
“我们尊重一切客人的意见与建议。”徐有初微笑着从临时客串服务员的小胖手里接过刚做好的咖啡,“为表歉意送给您一杯摩卡,如果还有什么事您可以随时叫我。”
解决了客人的问题后,转头徐有初脸上的笑就冷了下来,他在卫生间洗了把脸,长长吸气再慢慢吐气,对着镜子拍拍脸让自己的脸色不要那么阴沉,才又去了一楼后面的储物间。
蒋清瑶正小声安慰着刘璐,一下一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
“你先去工作吧。”徐有初让蒋清瑶先回去,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抽泣的刘璐,“好了,已经没事了。”
他说着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拍拍手张开手臂,“来吧,我们抱抱就不哭啦。”
刘璐抽抽鼻子用纸巾捂着脸,反倒哭得更加厉害了。
徐有初也没有让她接着出去上班,她现在的情绪也很难高高兴兴地面对客人。所以等到小姑娘情绪平复一些徐有初就让她先回去休息,吃点好的睡一觉,不要把今天的坏情绪带到明天。
……
假如徐有初不送那位客人那杯咖啡,他估计等徐有初一离开马上就要走了,然而送的咖啡不喝白不喝,自觉占了便宜的客人又稳稳当当坐了回去,挑剔着咖啡的口味腹诽这家店的标价实在坑人。
直到他听见一声低沉的猫叫。
不知什么时候猫都聚集了过来。它们的脚步悄无声息,等他发觉时已经身陷毛绒绒的包围圈中。它们有的蹲坐在脚边,有的站在头顶猫爬架上,那只橱窗里趴着睡觉的白猫更是直接跳上了他的桌子,鸳鸯眼直勾勾注视着他。
这些刚才还软绵绵地撒娇打滚躺平任撸的毛绒绒,此时带着让人后背发寒的危险与诡异,如同一盆冷水兜头而下让他打了个哆嗦,浑身寒毛直竖。
猫是一种灵性的动物,它们慵懒撒娇的模样自然可爱,但倘若一动不动地端坐,用那双玻璃珠般无机质的眼睛注视着你时,仿佛透过你的皮囊注视着你的灵魂。
客人感觉手心后背在不断冒冷汗,他不停吞着唾沫口干舌燥,却根本不敢伸手去碰桌上的咖啡杯。
但却也不敢走,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多动一下,就会惊扰到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
空气在他身边变成了一团粘稠的胶质,时间陷在里面动弹不得举步维艰,一切声音被撕扯得支离破碎如同隔在另一个世界,透着让人无法呼吸的死寂。
直到徐有初安慰完刘璐从储物间出来,刹那猫咪们像听到命令般作鸟兽散,眨眼间又变回了懒洋洋软绵绵的姿态,赖在小姐姐身上撒娇求抚摸。
客人像是溺水者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差点瘫软下去,不等恢复力气就站起来,逃命一样跑出了门。
“喵——”狻猊竖着尾巴在徐有初脚边蹭过,抬头看着徐有初的眼睛。
“辰辰好爱撒娇啊。”旁边几个女孩子拍着照说道,“真羡慕店长。”
徐有初对她们眨眨眼道:“因为辰辰是店长猫呀,当然最喜欢我。”
他说着弯腰把狻猊抱起来,低头亲亲狻猊头顶柔软的毛。
“谢谢大佬帮我出气。”徐有初在狻猊耳边轻声笑道,“我们辰辰最厉害了。”
狻猊的耳朵动了动,偏过头去嫌弃地哼了一声。
第17章
店里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刘璐是能够放半天假回去平复情绪,作为店长的徐有初可没有假可以休。索性作为成年人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情就影响自己的情绪,再说怀里抱着软乎乎的狻猊,心情总是不会太差的。
狻猊抬起头让徐有初抚弄下巴的软毛,半眯起眼睛像个柔软的毛绒玩具一样好捏。
阿寅在猫爬架上远远观望着眨了眨眼睛,还不等思考出更多的结果就被身后逼近的莉莉惊得炸毛,也就想不起什么更多的事情了。
算了算了,狻猊自己都没准备开口,它又何必多嘴多舌像只聒噪的鹩哥。
狻猊不说,阿寅明哲保身少说少错,剩下的猫咪们说了徐有初也听不懂,因而徐有初也就错失了了解那位客人后续故事的机会——光是被猫咪们那么注视着就惊吓就足够让他少说做个十几二十天的噩梦,况且狻猊可从不是多么温良慈善的性子。
若是他没什么烂底亏心事可扒,也就是喝凉水都塞牙缝的倒霉上一段时间,但假如心术不正做过什么不该干的事情,这次大抵是老底都要揭干净了。
这种零星污糟的事情就没必要特意跟徐徐讲了,不然好像自己有多么斤斤计较似的。
狻猊慢悠悠地舔了舔爪子,用脸颊蹭了蹭徐有初的手指,如同被主人宠爱备至的猫儿般发出懒懒的小呼噜声。
徐有初忍不住笑了起来,低下头去碰了碰狻猊的鼻尖。
……
猫咖每天下午五点结束营业,关门后还有打扫卫生清理餐具之类的工作,基本上到了六点半以后店里就剩下徐有初。
把店门锁好关上灯,结束营业的猫咖显得寂静极了。
但老井坊却是一直到深夜都还会热闹着。迂回曲折的弄堂里藏着好些到了晚上才开始营业的酒吧和烧烤店,游客鲜少还会在这个时候光顾,多是白日里忙忙碌碌奔波了一天的上班族,或者附近大学的学生,呼朋引伴在烧烤店来顿宵夜喝点酒高谈阔论一番,或是伴着酒吧驻唱歌手的曲调小酌一杯,给一整天的疲惫画上一个句号。
申市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白日里忙碌的快节奏此时掺杂上了几分杂音,喧嚣里透着倦怠疏懒的人间烟火。
只是住在老井坊就少不了得要装上厚厚的窗帘和隔音材料,才不至于晚上被音乐灯光吵得无法入眠。
徐有初和狻猊那间从二楼分隔出来的卧室面积并不大,哪怕只是塞两张单人床都没地方落脚,最后干脆就直接定了张双人大床,这样还能腾出地方加塞个柜子放衣服。
徐有初当年大通铺都睡过自然无所谓,狻猊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从生物意义上来说都是带把的,况且狻猊大部分时间更喜欢变成猫咪的样子休息,真要计较起来徐有初每天对着猫形的狻猊亲亲抱抱揉揉捏捏的岂不更尴尬。
睡到半夜的时候徐有初突然醒了,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刚过午夜。他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尤其在狻猊大佬也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时候基本都是一觉睡到天亮。
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醒的,却又有点睡不着,躺了一会就迷迷糊糊打着呵欠坐起身。
胃里有些空空落落,连带着心里头也跟着焦躁起来,他摸了摸肚子,肚子咕噜噜在手掌下动了动。
好想吃东西……
徐有初对着黑漆漆的墙壁发呆,嘴巴里干巴巴一点味道都没有,他舔了舔嘴唇,想着炸鸡烤翅和芝士蛋糕。
“怎么了?”狻猊低声问道。
徐有初低头看见黑暗里格外显眼的一团白毛,蜷在他手臂上半睁着眼看他,似乎还有点困倦的模样。
“有点饿了。”徐有初顺手把狻猊搂进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撸毛。
他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紧接着又叫了两声,唱着空城计似的在他脑内编排起火锅烧烤和麻辣小龙虾的色香味。
“冰箱里还有点之前剩下的鱼丸。”虽说狻猊其实并不困,但也不想大半夜的开火做宵夜,“你自己热一热吧。”
鱼丸……将就将就也还行吧……
徐有初坐在床上挣扎了五分钟是要爬起来吃点东西还是直接躺下去接着睡,最终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战胜了脑内剩余的倦意,让他从床上爬了起来,怀里抱着狻猊去厨房觅食。
鱼丸是先前狻猊用锦鲤肉做了没吃完的,用保鲜袋装好放进冷冻室里,准备什么时候不想做饭就拿这个对付过去。
徐有初烧了点水把冻得硬邦邦的鱼丸丢进去煮,在鱼丸寡淡的香气里对着窗外的灯光幽幽道:“好想吃烧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