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事务所(42)
段回川缓缓眯起双眼,对于段家老二一番自以为是的可笑谬论,他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反驳——毕竟总不能说,那不叫动粗,叫轻薄,是吧?
他朝段家老二的方向走近了一步,后者立刻跟只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机警地跳起来,往后退开了好几步,躲在保镖后面:
“你要干嘛?被我当场撞破恶行,还想对我动手不成?这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呢!你想我把所有人都喊过来,暴露你的样子嘛!”
他的话没有说的很露骨,但段回川听明白了,他伫立在原地,懒洋洋地环抱双臂,这个家伙,看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一些关于他过去的某些事情。
“看来你是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也懒得跟你废话。”段回川无视了周围绷紧了浑身肌肉的保镖,他的目光冰一样冷漠地戳在段明晨脸上,“你要喊人随便,至于请我离开,你恐怕还没这个资格。”
“你……”段明晨恼羞成怒地握紧了拳头,跟这个家伙撕破脸?
连父亲都不敢,他哪里敢?
万一段回川真的不顾众目睽睽,露出獠牙暴起伤人,就算自己带来的这些保镖能把对方打趴下,可万一自己蹭破了一块油皮,这个浑身散发着穷酸味的家伙也赔不起啊!
但是被当众奚落,段明晨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他把目光转向段回川身后沉默不语的言亦君,立刻决定把人拉到自己的战线:
“言医生,你快到我身后来,这个家伙很危险,我会安排人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受到一丁点威胁!”
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轮得到你?
段回川简直要气笑了,他回过头去,正好奇言亦君眼下是什么表情。
后者已经先一步越过他,走到段回川面前,背对着他,脸上神色淡极,被寡淡的廊灯映照得眉眼发凉:“威胁?段二少似乎误会了什么。”
段明晨没有察觉他眼底的冷淡和不虞,反而走近了两步,讨好道:
“言医生,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之前跟你谈的事,我的条件一直有效。我带来的这些人都是退伍的佣兵,身手都是一等一的,你在我们家这段时间,我当然有义务确保你的安全。”
言亦君摇了摇头,似是叹了口气,他把右手搭着的外套换到左手上,然后抬起手按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黑衣保镖的肩头。
后者不意他突兀的动作,看向言亦君的视线透着几分猝不及防的讶然。
还没等这人做出反应,言亦君骤然扣紧五指,划到肘关节,手臂一带一折,直接将那倒霉的保镖身体扭成了麻花,迫不得已跪倒在他脚边,仅仅单手,就制得对方动惮不得!
周围的其他保镖骇了一跳,纷纷舍了段回川这个原本的敌对目标,如临大敌地朝着言亦君投去忌惮万分的眼神!
从他动手到结束,仅仅三息功夫,快得叫人应接不暇。
言亦君伫立在原地,不动如山,可怜的倒霉蛋疼得冷汗都出来了,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之大,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只胳膊就这么废了。
好在言亦君没有太过为难他,片刻就松了手,腾出手来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留下的褶皱。
“很遗憾,看来阁下的保镖似乎没有这个能力。”
言亦君的声音不大,口吻并不如何严厉,一字一句说得缓慢,但在他沉渊般的目光注视下,有如实质的压力沉沉逼来,段明晨惊愕之余,突然有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在心头猛疯狂拉响警报!
这大热天里,竟然如同身处冰窖,自心底窜出一股凉意。
这个家伙,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段明晨心里萌出悔意,嘴里蔓出一股苦味来,这剧情发展怎么都跟他想的不一样?!
“既然言医生用不着我帮忙,那……我就先走了。”段明晨讪讪地退后了几步,正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却传来言亦君轻描淡写的声音。
“我奉劝阁下,如果还希望能得偿所愿,今晚最好还是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为好。”
他——他这是被反过来威胁了?
段明晨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
看着段家老二带着人狼狈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言亦君这才转过身,迎上他目光的,是段回川疑惑且郁闷的眼神。
“明明一副弱不禁风的书生样,身手居然这么好?连我都被你骗过去。”段回川古怪地望着他,满腹牢骚地小声碎碎念,“你根本用不着我保护你嘛,亏我还三番四次担心你的安全,竟然还不告诉我,若不是这次暴露了,还不知道被你瞒到什么时候……”
“噗。”言亦君看他腮帮子都快鼓起来的可爱反应,险些笑出声,眼中盛满的笑意溢出来,蔓至眼尾勾起一丝笑纹,“其实我只是学过几手防身术而已。哪有段老板的十万伏特厉害?没有你的话,我早就被狐妖捉去了。”
突然获得夸奖的段回川矜持地抿唇微笑,虽然总觉得这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宠溺和安抚意味,但是从言亦君嘴巴里面说出来,就是让他心里美滋滋的十分受用。
为了避免再次被人窥视,段回川领着他步入房间。
段家这间五星级温泉酒店装修和陈设相当奢华,段回川入住的是豪华套间,以黑棕色为基调的实木家居,脚下是一尘不染的驼色地毯,面积很大,自带一个宽敞的客厅和阳台,落地窗外是开阔的人工湖。
屋里重新开了灯,明亮的灯光柔和地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黑暗的同时,也吹散了那点小小的旖旎和暧昧,彼此之间,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所笼罩。
不远不近,不咸不淡,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段回川给他倒了一杯茶,不是什么名贵茶叶,只是勉强能入口。
他们分开坐在两张沙发上,挨在茶几相邻的两边,形成一个直角,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低头看着茶水上浮动的茶叶,看着升腾而起的袅袅雾气出神。
段家老二出现的可真是时候……段回川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下次给他逮着机会,非要揍一顿出气不可。
他眉梢微微一动,偷瞄一眼言亦君,对方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那卷翘浓密的眼睫偶尔扑朔一下,像两把小刷子在心头撩拨,瞧得人心痒难耐。
“睫毛精转世……”段回川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想。
“你说什么?”言亦君突然抬头,深黑的眸子望过来,轻轻眨了眨。
“呃没什么……”
糟糕,居然不小心说出来了!
段回川慌张端起茶杯佯装喝茶,言亦君却不肯简单放过他,视线依旧黏在他身上,嘴角似笑非笑地抿起一点可疑的弧度。
“咳,那个,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段回川重新拾起这个话题,企图打破尴尬的沉默,“段明晨说是他父亲请你过来的?”
“不错。”言亦君点了点头,他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略微抿一口便放下,解释道,“段氏老总的小儿子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所以重金聘用我,做他的主治医师。”
“喔?你一来就治好了他?”段回川看着他的眼神更奇怪了,这家伙真的只是普通人?
“那倒没有。”言亦君笑了笑,“我在脑外科方面,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而且这位小少爷并没有真正的康复,只是稍微有点起色而已。将来是否能真正康复,如同正常人那样,还要看他的造化。”
段回川审视着对方,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可惜对方那张漂亮的脸蛋滴水不漏,让他寻不出一丝破绽。
言亦君坦然地回视,眼光微微闪动:“你似乎很关心段家?”
“……也不是。”段回川错开视线,支支吾吾地说,“只不过这次的委托跟他们有关罢了。”
并不是故意隐瞒与段家的关系,可是他终究不愿意将那些自己想方设法抛弃的残酷过往和秘密,被人得知,尤其是眼前这个男人。
糟糕!委托!
段回川这才想起,被他完全遗忘在脑后的“计划”,他瞄一眼时钟,已经过了十点钟了,再耽误下去,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赶回来。
言亦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顿,低声道:“这么快就十点了,你要休息了吧?”
“嗯,有点累了。”段回川艰难地吐出几个言不由衷的字,为难地望着对方,心里又把段明晨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言亦君善解人意地起身告辞,段回川将人送至门口,走廊里十分安静,窄窄一道门将二人隔开,他们彼此无言地对望了一会,仿佛谁也不愿率先道晚安。
“你的房间在哪里?我送你回去?”段回川搜肠刮肚,终于机智地想出了一个理由。
言亦君微微一笑:“就在你隔壁。”
“……”段回川瞬间被他打败了,心里酸酸涨涨提起一点近在咫尺的隐蔽欣喜,又苦恼于最后一个独处的理由也没有了。
言亦君多等了一会,一动不动地注视了对方半晌,确定段回川没有话要说了,只好主动道别:“那我回去了。”
“……晚安。”这两个字在段回川舌尖转了两圈,才不情不愿地出口。
言亦君慢慢转身走了两步,段回川恋恋不舍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言亦君!”
男人蓦地回首,仿佛为了等待这两个字,已经把回头的动作演练了无数遍,才能反应地如此迅速自然。
段回川自己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嘴张合半天,最后只尴尬地憋出一句“早点睡”。
“你也是。”男人垂眸淡淡一笑,抓在手心里的外套稍稍收紧,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几分欢喜,又像是几分失望。
言亦君再次迈步离开,他脚步徐徐,短短几步路,竟宛如跨越万里之遥。
就在他拿出房卡准备开门的时候,终究还是忍不住,微微转头朝隔壁看了一眼——段回川的房门依旧开着,那人斜倚在门框上,遥遥望着自己。
对视来得措手不及,又好似早有预料,言亦君握在门把上的手忽然转不动了,像是有千斤阻力阻止他进门,甚至希望这破门干脆坏掉才好。
然而那把手好端端的,异常灵活,稍微用力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言亦君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正要推门而入——
头顶的灯倏忽闪烁了一下,言亦君微微一愣,旋即整条走廊的灯都开始不再稳定,时明时灭,不过眨眼功夫,光线瞬间被全部抽走,走廊齐刷刷陷入黑暗。
停电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一只温热的手突然隔着他的手背握住了门把,而后用力一带,“啪”地关上门。
“段……?”言亦君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被身后一股大力折返身,压在了门板上,灼热而熟稔的气息不由分说挤进来,蛮横地将他笼罩在内。
一双湿热的唇紧紧地贴上来,在无法视物的夜色里,也准确地寻觅到了他微微张开的嘴。
段回川的手按住男人的后脑,用力地压向自己,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对方手腕,按在耳侧。
他用身体隔绝出了一方狭窄又隐蔽的空间,激烈的心跳和呼吸此起彼伏充斥其间,暧昧的热度骤然升腾,瞬间点燃了两人胸腹里那把火……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没有人知道在这条逼仄的过道里,正发生着怎样动情的拥吻。
段回川强硬地勾住男人的舌尖,不断地攻城略地。
言亦君仿佛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只能任由摆布随波逐流,他心甘情愿的沦陷在里面,逃不开,也不想逃,甚至毫无保留地敞开自己的全部,接纳来自对方一切的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