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酒店(37)
兰卡波澜不惊地问道:“会不会太打扰你们?”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就太见外了。我们诺亚方舟的宗旨向来是把客人放在第一位。呃,”他赔笑道,“就算有时候举止怪异了一点,但是出发点都是好的。”
兰卡道:“了解。”
“所以,”石飞侠好奇地睁大眼睛,“您究竟找我们什么事?”
“我想和你们谈谈。关于休斯。”
石飞侠身体的八卦细胞疯狂地叫嚣着。他认真地点头道:“这个话题,我们也很有兴趣。呃,因为关心所以有兴趣。”
“那么,请坐。”
趁兰卡转身开灯关门,石飞侠搭住斯马尔的肩膀,压低声音含糊道:“如果打起来,你和雷顿扛不扛得住啊?”
斯马尔道:“如果雷顿扛得住,我们就扛得住。”
“……”石飞侠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真是太不可靠了。”
斯马尔迅速反击道:“比起一开始就被没有计算在内的人而言,我还算有存在的价值。”
“错。是因为有我的存在,你们才有了存在价值。”
斯马尔气结。
兰卡拉开椅子,道:“请坐。”
三人依次坐下。
石飞侠眼珠一转道:“听说你这次是来找斯马尔诊治月癫症的,反正斯马尔现在在,不如你们先看看吧。”精灵的医术向来称冠九界。
斯马尔愣了下道:“月癫症?”
兰卡含笑道:“我说过,我并没有月癫症。那不过是我为了来诺亚方舟而编出来的借口。”
石飞侠还是半信半疑道:“来诺亚方舟需要编这么样的借口?”
“元殊界和其他界不一样,是许多种族混居的地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没有所谓的界主。只是在一次偶然下,休斯的父亲发现透明人体内的元气可以遏制元殊界的磁场异变,才使得透明人成为公认的界主。但是透明人的人数却一直不多,所以我们在元殊界的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任何元殊界之外的私人访问都是不被允许的。”
斯马尔用手指戳着昏昏欲睡的石飞侠,低声道:“你还好吗?”
石飞侠用手指拼命撑着眼皮道:“一天之内,连上两堂历史课,实在是对我意志力的最大考验!”
斯马尔摇头道:“你的意志力真是经不起考验。”
兰卡道:“所以,现在可以相信我没有月癫症了吧?”
斯马尔道:“其实,就算你有月癫症我也没有办法。它是一种对满月才会起反应的症状。不过这种病症似乎真的在扩散。”
石飞侠插嘴道:“目前为止是不是只有狼人族才会被传染到?为什么?”
斯马尔耸肩道:“我也不知道。事实上,这是一种相当奇怪的病。最初感染这种病症的狼人现在只剩下安东尼奥一个了。因为拥有月癫症的狼人很容易发狂,也很容易衰老。”
石飞侠道:“最初感染……他是怎么感染的啊?”
雷顿道:“似乎是因为一种魔兽。”
兰卡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一下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先谈一下正题。”
石飞侠道:“如果正题是元殊界的历史的话……我介意。”
斯马尔和雷顿佩服地看着他。平时不觉得,关键时刻石飞侠还是相当敢说敢当的。
石飞侠将椅子慢慢往后靠了靠,抓住雷顿的胳膊。
雷顿铿锵有力道:“你放心,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一定挡在你面前。”
石飞侠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雷顿:“……”
兰卡道:“其实我只是想请你们帮我好好照顾休斯。”
石飞侠别有深意道:“其实这句话不应该只对我们说吧?”
“有些话,你们转述也是一样的。这是我第二次来诺亚方舟,却比第一次来的时候更加开心。”他望着石飞侠,如有所指,“我相信休斯在这里一定会得到幸福,不会寂寞。元殊界太复杂,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他尽量不回去。”
“你不是说邀请他参加婚礼么?”这也太前后矛盾了。
“嗯。”他低下头,放在桌上的手指仿佛还残留着休斯发丝间的柔顺触感,“这是我最后一次的自私。”他顿了顿,揶揄地看着他,“……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邀请了他?”
石飞侠:“……”
第五十九章 针锋(上)
不要看某些人对别人忠厚就以为他本性忠厚,这是相当片面的。
这是石飞侠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得出的结论。
斯马尔突然一把把他拉到装饰的大花瓶后面。
过了会儿,兰卡也慢吞吞地从会议室出来,朝楼上走去。
“呃。可以告诉我,我们为什么要躲在这只花瓶后面吗?”石飞侠挣脱开斯马尔的手。
“当然是为了隐蔽啊。”
“所以我才问你为什么躲这只花瓶后面!”石飞侠没好气地拨了拨花瓶里稀稀朗朗的枯枝,“我实在看不出,这能够隐蔽住什么?”
斯马尔耸肩道:“有效果就行。事实就是兰卡并没有发现我们的行踪。”
雷顿突然出声道:“我不这么觉得。”
正说着,兰卡从楼上折返,站在阶梯上对着他们喊道:“金的房间在哪里?”
斯马尔:“……”
石飞侠微笑道:“休斯左边那间。”
“谢谢。”兰卡转身朝上走。
石飞侠转头望着斯马尔,“有效果?嗯?没有发现?嗯?”
斯马尔用手指指着四周,道:“除了花瓶后面,你觉得这里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身?”
雷顿看了看,深以为然。
石飞侠深吸了口气,然后慈眉善目地问:“请问,我们为什么要隐蔽?”
斯马尔和雷顿面面相觑。
半晌。斯马尔终于找到答案,“大概还没从偷窥的心情中转换出来——心虚。”
石飞侠:“……”
兰卡走到金和休斯所在的楼层时,正好看到休斯在他房间隔壁徘徊。
从这个角度看,刚好能看到长长的亚麻色额发将整个额头遮住,发尾扫到睫毛,他忍不住抬手拨开。撩起的额发被细汗粘住,乱糟糟地翘起。
休斯似乎感觉到凝视的视线,猛地转过头,眼睛在看到兰卡时顿时一亮。“兰卡哥哥……”
紧闭的门突然敞开,金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望向兰卡的双眸充满敌意。
休斯停住走向兰卡的脚步,不知所措地两人中间。
兰卡唇角微扬,起步朝休斯走去。
金很快地冲出来,抢在他面前搂住休斯。
兰卡在休斯一步远处停下,迎上金的视线,淡淡道:“我有话和你说。”
“但我和你没话说。”金搂着休斯就要往回走。
但休斯拼命将两只脚定在地上,不肯移动。
金低头看着休斯倔强的小脸,不满的情绪越来越高涨。
兰卡在两人僵持之际,轻飘飘地丢下炸弹,“我要带休斯走。”
……
金搂在休斯肩膀上的手松了松,又猛然抓紧。出现在脸上的已经不是敌意,而是浓浓的杀意。“你觉得你可以?”
“休斯已经答应了。”
獠牙猛地从上牙床里抽出,划破下唇,血水沿着嘴角往里淌。金望着他,犹如盯紧猎物的猎人,慢慢地伸出舌头,一点一点,仿佛享受美食一般地舔舐着唇上那股腥甜。
兰卡满不在乎地笑笑,“和我还是没话说吗?”
金的瞳孔缓缓收缩,然后放下搂着休斯的手,迅速闪回房间。
——门开着。
兰卡望着一脸忧虑的休斯,微微一笑,“放心。我们只是聊聊天。”
休斯道:“那我可不可以一起聊?”
兰卡摸摸他的头,“下次吧。”
金在房间冷哼道:“我房间门口到我房间的路很远吗?要不要给你帐篷和干粮?”
“等我。”兰卡放下手,慢慢走进房间,关上门。
金的房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只做工考究的棺材。不规则的六边形,好像被拉长的钻石。
兰卡道:“你让休斯也睡棺材吗?”
金坐在靠背一米五高的椅子里,冷冷地瞪着他,“这就是你要和我谈的主题?”
“只要和休斯有关,就是我的主题。”
“只要和我在一起,休斯说他睡哪里都无所谓。”
“因为休斯的包容,所以你就不用体贴?”兰卡淡淡地讽刺道,“你是在向我炫耀这个吗?”
金道:“我是否体贴,似乎轮不到你来这里指手画脚。”
“一旦察觉自己的不足,就气急败坏地批评别人没资格,这就是你的武器?”
扶手被金抓得死紧,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冲动,没把扶手抓下来扔到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去。“你刚才说,要带休斯走?”
兰卡望着窗外,答非所问道:“你知道我喜欢休斯把?”
“哼!”金对他的不满又飙升好几个台阶。他居然有这张脸皮来承认!
“因为喜欢休斯,所以想保护他,为他挡住所有的风风雨雨,就算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如果你想用放低姿态来博取我的同情,那就免了。”金手指叩在扶手上,“事实上听到你说要牺牲自己,我高兴得不得了,就怕你牺牲得不够利索。”
“那如果休斯遇到危险,一定要你牺牲自己才能救他呢?”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没用的家伙吗?”
兰卡无语。
金道:“更何况,以休斯对我的感情,如果失去我,他一定生不如死。所以我除了要好好保护他之外,也会好好保重我自己。当然,这种事情只有我这种强者才能领悟,对于你这种弱者来说,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这样自信?”
“不是自信,是信任。”
兰卡转头看着他,“对你来说,爱情是什么?”
金仰起头,傲然地盯着他,“爱情?它的定义就是……休斯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也只有我能够给他幸福!”
兰卡怔怔地望着他半晌,最终叹笑道:“如果我当初让休斯过了成长期再来诺亚方舟就好了。”
“……什么意思?”金皱着眉头。感觉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没什么。”兰卡道,“尽管你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要带休斯回去。”
金从善如流,“可以。踏过我的尸体。”
“只是让他用年假回家参加我的婚礼,我想……不用这么血腥吧?”
金的眼皮上上下下翻了好几遍才道:“参加你的婚礼?”
兰卡道:“很抱歉我没有请你的打算。”
“你要结婚?新娘是谁?男的女的?”金狐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准备把休斯骗回去,然后强迫他嫁给你吧?”
兰卡挑眉道:“这我倒是没想到,谢谢你提醒我。”
“哼。”
“不过就算我骗他回去,以他对你的那种……生不如死的感情,应该不会随随便便被我强迫就范的吧?”
“人品这种东西只有上限没有下限,你觉得我会相信你?”
兰卡故作惊讶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需要你的信任?事实上,休斯已经答应我了。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通知你。省得有些人又吃醋吃得把休斯关在门外。”
金恨声道:“如果不是某个不开眼的人没事跑来串门,我会吃醋?”
兰卡道:“哥哥看弟弟应该算探亲的范畴。”
“……”金突然无比希望石飞侠在身边。眼前这个家伙看上去愣头愣脑的,没想到这么能说。
兰卡道:“如果没事的话,我去找休斯吃饭了,你慢慢坐。”他说着,转身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身边就一阵疾风刮过,门被砰得甩开。
金和休斯的对话声从外面传进来。
“我们去吃饭。”
“可是兰卡哥哥……”
“他说他不饿。”
“但是……”
“他说他很喜欢我房间的棺材,所以想多躺一会儿。”
“……你同意他躺你的棺材?”
“那当然,他是你堂兄,也就是我的堂兄嘛。”
“金。”
“嗯?”
“你真好。”
“那当然。”
兰卡出门,正好看到休斯和金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他呆立在原地许久,才自嘲地一笑。
石飞侠在伊斯菲尔的房间里长吁短叹。离开会议室之后,他想都没想就直接上这里,比惯性还惯性。
伊斯菲尔置若罔闻地低头看书。
石飞侠在叹到第三十六口气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我到底在叹什么气吗?”
“嗯。”
石飞侠抓狂。好不容易八卦来的东西居然没有分享的对象,这实在是太……“如果我数一二三,你不反对的话,我就告诉你我叹气的原因。”他不等伊斯菲尔反应,就用极快的速度说,“一二三!”
伊斯菲尔抬头看了他一眼。
石飞侠微笑道:“我就知道,你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想知道的。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从哪里说起好呢?”
“兰卡邀请休斯回去参加婚礼?”
“……”石飞侠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伊斯菲尔靠着沙发,朝他勾了勾手指。
漆黑的长发,白皙的面容,昏黄的灯光,深邃的眼神……
石飞侠听到自己的心扑通扑通乱跳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伊斯菲尔伸出手,慢慢地朝他的胸口探去。
石飞侠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但是心脏就像自杀似的拼命地撞着胸腔。
伊斯菲尔的手在他的西装上停了下,取下胸针,放在手掌,“看。”
石飞侠呆呆地转移视线。
只见胸针上,那块闪烁着金银的黑宝石突然亮起一道金银交织的光芒。光芒中,缩小版的会议室栩栩如生。
“……”石飞侠大约迟钝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不由低声抱怨道,“早知道这里有监视器类的高科技,我就不用蹲点蹲得这么辛苦了。”
伊斯菲尔淡然道:“你很关心金的事?”
石飞侠愣了下,“关金什么事?”
金银的光芒骤灭,伊斯菲尔将胸针重新帮他带上,“没事。”
第六十章 针锋(下)
虽然伊斯菲尔很好看,但是一直盯一直盯盯一个小时还是很无聊。所以石飞侠跑到楼下闲逛。
逛到餐厅门口,刚好看到雷顿和斯马尔又是一高一低地撅着屁股往门缝里看。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斯马尔和雷顿转头看他,表情很正常,“看戏。”
斯马尔补充道:“这次你别想忽悠我们把位置让出来。”
“为什么要你们把位置让出来?”石飞侠不解地挑眉。
斯马尔一副‘我已经看穿你’的诡笑。
石飞侠绕过他,直接进门。
……
斯马尔和雷顿同时张大嘴巴。
餐厅里,兰卡正心满意足地看着休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柠檬巧克力牛排。金坐在他的对面,脸色臭得好像几百年没洗的裹脚布。
石飞侠进去之后,还朝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对着门口用不太大,却绝对能让所有人听到的声音说:“这里好像是可以正大光明进来的公共场所哦?”
斯马尔、雷顿:“……”
石飞侠坐在兰卡那桌的后面,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兰卡和休斯的表情,以及金的后脑勺。
十秒钟过后,斯马尔和雷顿也很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一左一右地坐在石飞侠旁边。
斯马尔低声道:“我打赌,金一定会出手的!”
雷顿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石飞侠叹气道:“你们实在太不了解金了。”
斯马尔狐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以金的个性如果要爆发早就爆发了,怎么会只坐在这里监视?”石飞侠摸着下巴道,“我觉得,他们之间一定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或是某种默契。”
斯马尔和雷顿异口同声道:“什么协议?”
石飞侠微笑道:“想知道吗?”
两只头乖乖地上下晃动。
“去问问他们啊?”石飞侠笑得相当亲切,“问完记得告诉我。”
斯马尔、雷顿:“……”
“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我们桌上少了点什么?”石飞侠用手指敲了敲除了花瓶什么都没有的桌面。
斯马尔道:“想吃东西自己去拿。”
“把这样和安东尼奥单独的机会交给我……好吗?”石飞侠才说到‘我’字,斯马尔就已经站起来朝厨房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