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得罪魏国全员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狂士楚歌(14)
他仔细观察酒杯的每一个角落,意外发现酒杯上的图纹自把手处截断,虽看着是完整的酒杯,但雕饰不全,透出几分违和。
当时的郑平几乎立刻下了断定:这酒杯本应当是一对,这带着玉柄的玉质酒杯,乃是归为礼器的“珪瓒”。
他根据记忆中的鉴别手段对比底部的纹路,果然看到某个不一样的印痕。
这是御赐之物。
他早已猜到祢是假姓,却还是因为这只“珪瓒”惊讶了一番。
或许,历史上的曹操能够毫不犹豫地杀死名士边让,却对祢衡多加容忍——即便曹操失态地放出想要杀死祢衡的气话,最终也只将祢衡送给刘表,而未下杀手——除了权衡当时的局势与声望,也和祢衡的身份有关。
曹操未必探出了祢衡的真实身份,可这只珪瓒并非寻常之物,能随意编制假姓名,用以当传书(通行文书)的也不可能是一般人。
世人常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若怀璧的并非匹夫呢?
不需要过多的权衡,郑平在县衙报案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为套麻袋一事添加筹码。
县尉既然有息事宁人之意,只需让他无法息事宁人便好。
覃绰走后,郑平没有立即进屋。他带着护卫走到巷子的对面,站在直棂木格围成的院墙旁,隔着一道道木棂,与院内跪坐在石案旁饮酒,穿着一身绛色长袍的青年对视。
那青年斟酒的姿势格外随意,连带着向他举杯的动作也透着些许漫不经心:“今日赶了巧,竟在此地见到祢处士。”
郑平问:“你住在这?”
青年自顾自地饮了一杯,随口回复:
“不常住,今日心血来潮过来看看。听说祢处士也住在这附近,没想到能挨得这么近。”
郑平并不吃这一套:“郭祭酒,有话不若直说。”
显然是不信他“巧合”的说辞。
郭嘉放下酒杯,眸中如若载着一片星云的醉意尽数散去,似遗憾般叹道:“世人多半无趣,还以为祢处士多少与旁人不同,没想到也是这般……”
郑平淡声反驳:“那你便错了。”
郭嘉轻飘飘地“哦?”了一声。
郑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确实与旁人不同。”
郭嘉带了几分感兴趣的笑意:“愿闻其详。”
郑平接着道:“旁人没有狂病,我有。一言不合即想出拳打人,比如现在。”
郭嘉:“……”
即便笑容逐渐有凝固之势,这位与祢衡差不多岁数的年轻军祭酒依旧软若无骨地歪在石案旁,抓着酒杯的手极稳,斟满的酒液没有漏出一滴。
片刻后,他放下酒杯,坦然道:“确实与旁人不同。”
他敛衽起身,走到木棂前,蓦地吸了吸鼻翼。
“御酒之香?”
郑平没想到侍从拎着的酒壶封得那么紧,还能被郭嘉嗅到香气。
他以为对方嗜酒,应当会对这桐马酒有不浅的兴趣,哪知郭嘉只扫了一眼,便错开目光。
第15章 狂士楚歌
对上郑平探究的目光,郭嘉毫不避忌地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他人所赠之礼。虽不知这酒是哪位达官士子的手笔,却能知其郑重。”
说完,话锋一转,莞然而笑:“自然,若是祢处士慷慨落拓,愿意赠嘉美酒,嘉也是要厚颜收下的。”
郑平与郭嘉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对这位被后世各类游戏做成美型立绘的郭祭酒却有了初步的了解。
比起汉末时的君子之仪,他不流于俗、体性豁达,更靠近几十年后霍然兴起的魏晋风度。
同时,以祢衡的文才与狂放,若非喜欢用口舌无差别攻击他人,与魏晋那些放达纵情的名士亦有些许相似之处。
他们都与这个时代的主流格格不入,却酷似魏晋时的士风。
这大概也是郭嘉虽然与祢衡不对盘,却对祢衡抱了一丝善意的原因。
对于郑平而言,他前世见惯了魏晋风流的名士,更习惯与郭嘉这样性子的人相处,对郭嘉的性格有着及格线以上的初始好感度。
所以才在发现郭嘉坐在对面院子里喝酒时,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覃绰,没有急着进屋,而是先过来打个招呼。
郭嘉与郑平皆能察觉对方的态度,因此对话十分随意,没有任何虚伪的寒暄,几乎到了畅所欲言的地步。
但在不知情的护卫侍从看来,两人来回拌嘴,每一句话都有针对之意,毫不客气,仿佛有着很深的过节。
于是,在郭嘉再次拿调笑的话揶揄郑平的时候,那两个虎背熊腰的护卫牢记孔融“不要让祢衡被人所欺”的嘱咐,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盯着郭嘉。
即便豁达如郭嘉,在“哼哈二将”死亡视线的关怀下,也没法装作看不见。
如果郭嘉接受过现代文化,他大概能找出一张表情包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感觉:
一只瘦小的小黄鸭站在两只巨大的肌肉鸭面前,巨大的肌肉鸭拎起它的小身板,配上一行字:小老弟,你是怎么回事?
[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郭嘉按下心中冒出的奇怪感觉,若无其事地进入正题:“嘉来此处,除了心血来潮,也是因为受人之托,给祢处士送点东西。”
受人之托来送东西?
郑平在脑中搜罗了一圈,实在没猜出有谁会借郭嘉之手,来给自己送什么。
孔融自不必说,如果要送东西给他,不会假借他手。
而其他人……说句不客气的,以祢衡糟糕透顶的人缘,不被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会有人来送物什,还是托郭嘉来送。
除非,对方与覃绰一样别有用心。
可别有用心之人,不可能说动郭嘉。
郑平等着郭嘉解释说明。然而郭嘉在放下这个消息后,没有再说别的话,也没拿出所谓的“代为转交之物”,只揣手站着,笑岑岑地站着,等郑平来问。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会儿,郑平摊开手:“拿来吧。”
郭嘉不由挑眉:“你不问我受谁所托?”
“见你眼里写满了‘快来问我’,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郭嘉不置一词,从怀中取出一物,乃是一个青陶所制的精巧小罐。
郑平通过棂木的间隔,接过小巧的陶罐,取出封口的顶盖与白绢,靠近罐口轻嗅。
一股清新的药香扑鼻而来。
他用指尖轻拈些许,两指并捻,感受着质地与触感。
片刻,郑平笃定道:“活血化瘀的药膏。”
郭嘉笑而不语。
郑平继续道:“此药手感细腻,盛器精美,非寻常人可得。”
他将药罐纳入袖中:“多谢。”
“谢我还是谢赠药之人?”
“二者皆有。”
谢赠药者,自然也谢专程跑一趟的郭嘉。
郭嘉见他眼中暗含郑重之意,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大概是祢衡的斑斑劣迹如雷贯耳,这份郑重比蓝田美玉还要稀罕,让人不由生出几分不堪承受的沉甸感。
“我会替你转达这句话。”郭嘉收回手,抚平因为取物的动作而翻折的袖口,“保重。”
“君亦然。”
从此再无他话,就此分道扬镳。
郑平带着护卫、侍从回到旧宅,将宅邸布置了一番。
护卫、侍从听从他的吩咐,将麻绳系在响应的位置。
护卫等人虽不解其意,但无人多言询问。
郑平对孔融家从者职业素养的深感满意,又指点他们移动布局。
做完这一切后,他动身前去县衙。
县尉本在堂中办公,听到“祢衡”又来县衙的消息,握着毛笔的手一抖,在竹简上涂了个厚厚的黑饼。
县尉面色来回变化,等郑平被门吏引进堂中,他已收拾好所有的表情,笑眯眯地站起身。
“祢处士,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见郑平身后还站着怒目圆睁的“哼哈二将”,县尉嘴角客套的笑僵硬了几分,“祢处士,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