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湊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五条国永也因为战斗掀起的碎石块而受了点伤,此时此刻十分担忧地待在他的旁边——虽然还没相处多久,但他已经开始把夏油先生当做自己的朋友了。
要知道,咒术师日常浸泡在你死我活的高危生活当中, 交个朋友实属不易。好不容易建立起友谊,对方就惨死在两面宿傩的手中, 难免让他觉得遗憾又痛惜。
“……你没事吧?”
他悄悄碰了碰远山湊的肩膀:“如果在平安京没地方去的话,也可以暂时待在五条家……我去找家主大人帮你说情!”
“我没事,倒不如说,从来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加清醒。”
远山湊回答:“没关系,我不会再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了。”
夏油杰的尸体理所当然地交给他来处理,按照平安时期的习俗,停灵之后就是正式的下葬环节。在此期间每一秒钟都不能放松警惕,远山湊伸出手,大拇指撇去对方嘴角的一点血渍,低垂着眼睛:“这一次一定能改变未来。”
整个世界的重担压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
他不能辜负对方的信任。
为了最大限度防止羂索提前偷袭,停灵的场所直接定在了五条家分配给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当中。
“麻烦帮忙在棺材里放满燃烧材料和灯油,或者方便引火的符咒也行。”
远山湊声音平静地对欲言又止的五条家主说:“最好是一瞬间就能将尸体烧成灰的分量。”
这是必要的保险措施,他带了打火机,如果就连自己都彻底失手,至少能够保证羂索得不到来自未来的情报。
五条国永对他的做法感到十分忧虑,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对方可能是很平静地疯了,但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劝阻的话来。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晚,房间里就只有远山湊自己和一具尸体沉默相对。
和尸体待在一起本该是很恐怖的,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恐惧,反倒是满腔的仇恨和愤懑占据了大脑。他怀里抱着自己的那把手炮,脸上佩戴着战术目镜,时刻准备着一有任何异动就能开枪。
四周一片寂静,五条家的结界恒常稳定,窗外只能够听见草虫鸣叫的声音。
忽然,有风吹进房间,远山湊精神一振,下意识就想要开枪,可自己却忽然困倦起来,不住点着头想要陷入沉眠。就在这时,手腕上的腕表突然迸发出一小束电流,重新将他带回了清醒。
“什么人?”
远山湊抬起手炮,战术目镜当中,并没有咒灵的身影。
最坏的结果是破坏尸体。
根据之前的安排,今晚五条家的家主也会彻夜保持清醒,如果结界产生任何异动,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如果感受到自己的心率突然放缓,那么手表就会自动给自己一记电击——这也是来到平安时代之前就做好的紧急预案。
"哎呀,没想到千年后的非术师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就连我都多多少少感到有些惊叹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乘着风传来。
远山湊用余光瞥见,房屋之外月光照耀的空地上,突然多出了一个小纸人。
纸人的身上描摹着五角星型的图案。
这是安倍晴明的术式……大概。
“我现在身在江户,不方便亲身赶来,所以特地派遣式神前往,帮阁下一个小忙。”
小纸人说,“虽然能让非术师使用的咒具非常了不起,但你那把枪的攻击形式还是很容易被发现,至少如果是‘他’的话,在你命中之前,他有一定可能性会察觉到。”
“‘他’是指……羂索?”
远山湊问。
“假名可以有很多个,但确实是你想杀的那个人。”
安倍晴明的式神如此回答:“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让你的那个咒具能够在千米之外命中目标。”
对方似乎早就已经预见到了他的计划,远山湊先是表示了感谢,随后忍不住问:“既然您早就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答应见我们?”
他还记得自己和夏油杰在安倍晴明的阴阳寮之前吃了闭门羹的事——守门的阴阳师说得很清楚,天下没有晴明大人不知道的事,倘若真的是有要紧事,他一定会提前部署留下安排。
“森罗万象山重水复,只有阁下二位在做了最后的选择之后,我的帮助才有意义。”
安倍晴明只留下了暧昧不明的回答:“时间是顺流而下的河水,而逆水行舟的你们所构造的才是未来的人类们所选择的新世界。”
远山湊顿时一惊。
“……您知道?”
他不禁问:“世界线的事情,还有,时间机器的事情……”
“你们将其称之为是Reading Steiner对吧?”
小纸人笑了一下:“该有人作诗想个更加风雅的名字啊——”
*
“……”
远山湊猛然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按理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为了防止自己在无知无觉当中突然入睡,他做了好几种应对方案。远山湊猛然抬起手去看自己腕表上的心率检测纪录,却发现现在距离上一次的电击记载时间只有三秒钟不到。
三秒钟显然不够他做如此漫长的一个梦。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夏油杰,停放在房间最中央的棺材仍旧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紧接着,远山湊警惕地环顾四周,房间一角的小方桌上放着几张符篆,旁边躺着一只和纸裁剪的小纸人,小纸人的背上写着一行字,“将这些符咒贴到你的武器上”。
“……科学咒具的附魔版本?”
远山湊拿起那几张符纸,在眼前晃了晃——果然,凭借他自己作为非术师的眼力,什么都看不出来。
之后的过程按部就班,和所有被两面宿傩杀死的咒术师一样,远山湊独自走完了停灵和下葬的全部流程。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更何况这个时代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父母亲人,贵族当中要走好几天流程的行动被他直接压缩到了两天。
这一日,他并没有穿五条家提供的那身衣服,而是像来时一样穿着冲锋服和厚底靴。这身服装以如今的季节来看明显是有些热的,可远山湊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一般平静。
“喂……你没事吧?”
五条国永看着他的眼底:“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哦。”
他的眼底已经明显有了青灰色的痕迹,很显然这段时间里这个人根本没有好好休息。
“不……没关系,我带了浓缩咖啡,短时间内保持精神集中还是没问题的。”
远山湊回答。
“浓缩咖啡又是什么东西啦……”
五条国永问:“两面宿傩已经被解决,接下来你还要留在平安京吗?”
“我马上就离开。”
他说:“我们来到平安京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完成,做完了那件事之后我就离开。”
五条国永注视着对方疲倦却强打精神的那张脸,直觉觉得对方所说的离开和他所理解的应该不是同一个含义。
然而对方没有解释,这一天远山湊并没有再回五条家的宅邸,而是直接待在了附近的山上。他没有专业的狙击经验,仅仅只在时间穿梭之前被铃羽火速培训了几个小时,更何况手炮如今已经被安倍清明改造成了超远距离的RPG,他只能发自内心地祈祷这种东西的攻击效果当中自带瞄准功能。
战术目镜被预先调整好了焦距,守株待兔一般架好手炮瞄准了刚刚填好土的坟冢。
他等了五个小时,这期间下了一场雨,山雨来得又快又急,雨水哗啦啦打在脸上,连衣服也泡了个透。远山湊一动不动,在决定整个世界命运的关键时刻,他不敢有任何闪失。
从白日到黄昏,从黄昏到黑夜。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在这个不通电的时代里太阳落山几乎就意味着此岸和彼岸的交接,人类生活的世界变为鬼魅横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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