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历史，昏君社死(46)

　　下一幕画面中，之前还嚣张跋扈神情凶恶的官吏们纷纷人头落地，三公之一的大司徒都待死狱中——数千名士子为其守候在宫门外，不惜割发求皇帝宽恕。

　　一个又一个地方郡守被逮捕，下狱。

　　天子的侧影在水镜中一闪而过。

　　一向神情含笑的他此时神情格外肃然：“度田不实，立斩不赦！”

　　屠刀挥起，人头落地。流淌而出的血泊在水境之中不断扩散，汇聚成一面清澈的湖泊，其中倒映出大汉天下无数百姓的笑脸。

　　.

　　看到这里，尚未展开度田的刘秀不由一愣。有些担心自己的计划提前被豪强们发觉，可能会影响到将来的度田。

　　转念一想，自己所行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并无任何不可对人言之处。且有了仙人的帮助，天下百姓能提前知晓此事，就不用被地方的贪官污吏欺瞒，以至于再发生水镜中那些事。即便世家豪强还想在地方掀起叛乱，百姓也不会被他们怂恿了。

　　至于那些将来被砍了人头现在还没被砍的官员……刘秀也相信，这一回他们不会再那么不识趣，试图挑战他的底线了。

　　……嗯，这样也好，他也能少杀几个人！

　　这样想着，刘秀将目光悠悠投向某个方向，赫然正是受到全场瞩目的大司徒欧阳歙。

　　家学渊源、八世为博士，名满天下的大司徒欧阳歙，此时已是两股战战，汗如雨下。他难以相信，一向好说话的刘秀竟有如此冷血无情的一面，竟然只因为度田不实就杀了自己。什么叫度田啊，那分明是割他们这些豪族的肉！他怎么会愿意！

　　尽管心中怨恨不已，但迎着刘秀意味深长的目光，他只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臣老迈不堪，请乞骸骨……”

　　……怕了怕了，还是先溜为敬。

　　刘秀二话不说当场批准，换了个忠心听话的大司徒，这样也方便将来执行度田。

　　这时，度田掀起的血雨腥风已然在水镜中过去，虚无缥缈的云雾在镜中弥漫。

　　当雾气消散，出现的是两位并肩而立的佳人。她们都头戴凤冠，雍容而美丽。

　　【对功臣和百姓而言，刘秀无疑是一个好皇帝。对前后两任妻子，又是如何呢？】

　　【建武元年，刘秀登基之初，郭圣通与阴丽华俱封为贵人，而未立皇后。】

　　【直到建武二年，这一年史书上记载了一件事：真定王刘扬反，被刘秀派人诛杀，而立其子刘得为真定王。随后他便立郭圣通为后，立其子刘强为太子。】

　　【——前脚杀了造反的真定王，后脚便将真定王的外甥女郭圣通立为皇后，这样的举动，私以为是为了安抚河北功臣之心，以免他们因为真定王之死而胡思乱想。】

　　【私人感情上，刘秀无疑更偏向原配发妻阴丽华，然而自古明君都不曾以私情凌驾于江山之上。郭圣通有子、阴丽华无子，郭圣通有河北功臣支持，而南阳功臣与其说支持阴丽华，不如说支持的是刘秀。没有儿子的阴丽华连南阳老乡的支持都很难争取，立郭圣通更符合此时局势。后世之人难以揣度阴丽华当时的心理，只知道她在刘秀为难之际主动退让，自请为妾。】

　　【这一让，化解了一场后宫风波，也化解了前朝可能的摩擦，更让刘秀不必担心后宫失火、前朝党争，能够安心打天下。】

　　“真是一位贤妻！”

　　看到这里，许多男子不由得发出感叹。

　　女子却露出物伤其类的感伤。

　　阴丽华难道不想当皇后吗？只是局势不允许而已。她除了主动识大体，又能如何？

　　高后吕雉周身的气压都降低了下去。

　　同为开国皇帝之妻，她的代入感不要太强，还想起自己陪刘邦吃苦受罪那些年。

　　看着旁边还在不断夸阴丽华贤惠的刘邦，一股怒火突然从心头升了起来。

　　“哎哟！”冷不丁就被一脚踹到了腿上的刘邦一蹦三尺高，“悍妇！真是悍妇！”

　　【十五年后，阴丽华让出的后位又回来了，她的儿子也被立为太子。郭圣通则被废皇后之位。为了补偿她，在刘秀还活着的时候便封她为中山太后，原太子刘强则被封为东海王。郭氏几兄弟都被封侯，后来刘秀还将一位公主嫁到了郭家。】

　　【有汉高祖和汉武帝这等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榜样”在前，光武帝刘秀对郭圣通和郭家的安排，称得上厚道了。】

　　“……”还在跳脚的刘邦顿时尴尬了。

　　好吧，好像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发火了。

　　仙人也真是的，何必再提那些小事呢？

　　【乱世之中，家破人亡、为奴为婢者不知凡几。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郭圣通和阴丽华的婚姻都无法自主，不是被嫁给刘秀，也会被嫁给其他人。她们的人生已经比天下九成九的女子更加幸运——规避了在战乱中丧夫、丧子、为奴为婢的可能支线，最终抵达太后、王太后的高度，成为统治阶级的一员。而郭家和阴家也实现了从地方豪强到公侯贵族的阶级跨越！】

　　【在这三人的纠纷中，其实最值得同情的不是阴丽华或郭圣通，而是高后吕雉。】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吕雉愣住：“？”

　　——刘秀又不是她的后代，关她什么事？

　　水镜中的仙人马上就给了她答案——

　　【废除郭圣通皇后之位，本是出于私情，郭圣通本人实无大过，但总得有一个足以对天下人公布的理由吧。刘秀就找了个理由出来：“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

　　【好家伙，吕霍二人，真是当场躺枪。】

　　【这也就罢了。霍成君曾经想毒害太子，吕后尽管于国有功，政绩斐然，但杀刘邦的儿子也是事实。姑且不算是被污蔑。】

　　看完水镜中顺便贴出来的废后诏书，吕雉默然无语，心中只有一片不屑。

　　——原来如此！

　　尽管一切都是未来之事，但她并不觉得未来的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至于后世之人如何看待她，吕雉并不在乎。

　　不过，想废郭圣通，偏要拿她做借口，这光武帝的所作所为，却让她有些瞧不起。

　　【但这还不算完。】

　　【在光武帝临终前两个月，他突然又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称“吕后残害刘氏诸王，立诸吕为王，不宜配享高庙”，把吕后的神主牌位从高祖庙中迁出，移到了园寝中，依旧享受四时祭祀。给薄太后上“高皇后”号，令薄太后配食高庙。】

　　【——这道旨意实在是奇也怪哉！连薄太后的亲生儿子汉文帝都没说把吕后从高庙中移出，让位给亲娘，光武帝何必无缘无故多管闲事？若说他厌恶吕后，登基在位三十年，他早就该把吕后神主牌移出去了，又何必等到临终之际才来这一手？】

　　【思来想去，最合理的解释，依旧是借此打压郭圣通以及前太子一系——前面都说了郭圣通有吕霍之风，临终前又说吕后不适合入高庙，其暗示意味已然是非常明显。而薄太后代指的当然就是阴丽华，强调薄太后才是正统，意在强调阴丽华才是正统，她所生的儿子当然也是正统！】

　　【由于对郭圣通的愧疚，多年以来，刘秀对郭圣通所生的五个儿子都十分优待，多年留在洛阳不就藩。而这五位诸侯王广交宾客，一掷千金，甚至被人举报与前朝权贵往来亲密，种种行为十分不妥。】

　　【建武二十八年，郭圣通去世。同时发生了一件事，与沛王刘辅交好的寿光侯刘鲤杀了另一位诸侯，刘秀终于意识到不能再纵容下去了，刘鲤只是和沛王交好就能这样无法无天，北宫五王结交了那么多宾客，将来他去世了岂不是要造反？】

　　【一怒之下，顾不得郭圣通刚刚去世，刘秀便派人冲入灵堂，大肆抓捕诸王宾客，以至于血染灵堂，沛王刘辅更是被他投入诏狱之中，关了三天才放出去。】

　　【这样一来，几年之后，他莫名其妙把吕后神主牌移出高庙的行为，也就可以理解了。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北宫五王，也告诉天下人：阴丽华和她的儿子才是正统，诸侯王就老老实实的，不要犯上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