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穿宋朝]苍穹之耀(129)
第100章 分岔
“一位对热力学一无所知的人文学者和一位对莎士比亚一无所知的科学家同样糟糕。”——查尔斯·珀西·斯诺《两种文化与科学革命》
辛弃疾感觉自己的呼吸暂停了几秒钟。
他从一个只知道四书五经的古代人,到临国参政院的实习生,再到文思院的老师,再到江银中学的学生,这一系列的身份转变和自我认知改变,全都发生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
他甚至无法想象再过五年自己会变成什么。
而现在,他坐在又开始嘎吱嘎吱地嚼豆子的柳元首身边,为一个根本触碰不到的东西而停止了几秒钟的呼吸。
“不是很严肃的问题,这个概念就像在解释为什么太阳是红色的一样——”柳恣安抚道:“淡定一点。”
等等……太阳为什么是红色的?
辛弃疾感觉自己睁开了眼睛之后,迟早会被无限的问题给圈住,只反反复复地咀嚼道:“你的意思是,时间这个东西,本质是物质的变化?”
“再往下讲,就要说到熵增以及其他方面的知识了,”柳恣示意他也来一些豆子,扬起眉毛道:“那可不是讲三四天就能说完的东西。”
“而且,我也不太了解其中的奥秘。”柳恣晃了晃自己拇指上的扳指,解释道:“我家人确实在过去的时空里从事这个行业,但我自己没有怎么接触物理学和相关的东西,其实也是个门外汉。”
可他讲的这些东西,也足够震撼了。
如果时间是物质的运动和能量的传递,那么想要逆转时间,或者影响时间,其实本质上要研究的还是能量和物质的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可能再过个几十年,到了2060年甚至更早一点,时空的机制和其他的东西,就已经被破译清晰了。”柳恣打断了他漫无目的的思绪,举起了手边放着的手机:“你觉得,这个东西从诞生到兴盛,花了多长的时间?”
这是个智能手机。
辛弃疾早就体验过这东西不亚于平板的一万种用途,甚至早就习惯了它存在于自己的生活里——当然这个东西对于宋国人而言,仍旧是神秘莫测而令人心生畏惧的神器。
“几百年?”他不确定道:“这个东西的构造太精密了,我拆开看过……”
可是里面的机关,还有那个能变化出各种画面的屏幕,他全都看不懂。
这种东西的诞生,不是如锅里的一只馒头能被一口气蒸出来的。
每一个部件,都是现代工业的产物,越是纤薄便利,越藏了无尽的妙处。
“答错了,”柳恣笑了起来:“作为通讯工具,它的进化花了几十年。”
“而从通讯工具,转变成多功能终端,它的进化只花了不到十年。”
辛弃疾的眸子猛地睁大,他握紧了那冰冷的手机,下意识地左右打量:“不到十年——不到十年就变化成这样了吗?!”
“科技的发展不是垒长城,不是要一块砖一块砖的搭过去,直到最后一块砖搭好才能算大功告成。”柳恣慢慢道:“相反,更像是在拆障碍。”
人们成立各种各样的研究组,不断地排除错误的选择和研究模式,就如同一群人围在积木旁边,等着把最核心的那一块拆出来,让整个障碍都为止崩塌溃倒。
“前面拆的那些错误选项,都当然有借鉴意义。”他意味深长道:“但只要有人有意或者无意的撬开了那最核心的一块,所有的障碍都会被迎面瓦解。
辛弃疾看到过青玉房间里的乐高积木,但还是没太听懂他在说什么。
“可以说的更清晰一些吗。”
看来他根本不担心睡不醒上课迟到啊。
柳恣心想自己又多了一个睡懒觉的理由,用面目识别打开了手机,给他看手机右上角的信号提示。
“5G信号、4G信号,看得到这个标记吗?”
手机的飞跃式发展,在于有人搞定了数据的传输模式。
1983年到1991年,信号的传输从1G的模拟蜂窝网络发展到了2G的数字网络。
1991年到2001年,又从2G发展到了IP数据网络,分组交换取代了电路交换,是移动通讯技术的里程碑。
2001年到2009年,全IP数据的4G网络时代来临,电路交换完全消失,通讯成本也大幅度下降。
就好像把积木最核心的承重部分不断地拆除,最后所有的桎梏都跟着崩解。
“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告诉你手机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柳恣认真道:“这样的事情,也可以代入到物理甚至任何一门学科的发展史里面。”
当某个关节被打通的时候,事情就会由量变到质变。
有关物理里热力学和量子力学的定义实在是太复杂,别说给辛弃疾解释,就是他自己也有时候会被绕的一头雾水,可某些客观规律就是如此。
人们可能为了时间、空间之类的定义和衍生学说能争执或钻研上千年,但真正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可能只需要几十年,甚至更短。
“你是说,量子传送的技术,也是这样的一个……积木?”辛弃疾突然问道:“那这样子的话,会不会早就有人抽走了积木的核心,只是没有告诉你们?”
会不会有人早就掌握了活体传送甚至是跨时空传送的技术?
这倒是个非常大胆的假设,但根据他自己这边的消息来看,不太可能。
柳恣噗嗤一笑,摆摆手道:“那就要问菩萨去了。”
扬州城。
孙赐看了眼时间,心想柳恣那王八蛋肯定又睡死了,这个点了还没有回江银城开会。
她看了眼旁边的等候着的龙牧,露出颇为抱歉的神情:“不好意思哈,可能还要再等一会——你先去旁边的会议室等等怎么样?”
宋国那边的代表团来的时间早了一点,以至于她这边根本忙不过来。
不是说明天才到的吗?!
龙牧也没什么要紧事,只点了点头便去了旁边的会议室,继续看没有翻完的文献。
他的生活枯燥而又单调,可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
门被轻轻打开了。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宋国打扮的女人站在门口,仿佛在确认自己的模样。
“你好?”他放下了平板,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年轻的女人道:“是走错了路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这种事遇到过很多次了。
龙牧之前在参政院里呆过一段时间,几乎每隔两三天都能收到各种人的求助。
有的只是来参政院办事走错了楼层和房间,有的是家里出了大大小小的灾厄,还有的人是以求仙拜佛的心态过来单纯想给临国人烧柱香的。
虽然门卫一直很负责人,但大部分人能够进入参政院都是有理由的。
他虽然时间不多,但出于善良,平时能帮忙总会顺手帮一下。
那个女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可是眼睛却还是凝视着自己。
她长得很好看,哪怕是没涂抹什么艳丽的脂粉,只凭五官也有种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龙牧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只保持着距离,又一次的询问道:“您是走错地方了吗?”
“是的,”她垂眸看着他,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以至于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哽咽:“我走错了,也可能没有走错。”
“我是龙牧。”男孩耐心道:“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和我讲。”
可还没等他如何安抚这个女人,对方忽然就开始流眼泪了。
女人流眼泪总是令人怜惜的,哪怕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出来,也会让人下意识地想要安慰些什么。
可是那个女人在流泪的时候,神情是与情绪脱离的。
她就那样垂眸望着龙牧,没有深呼吸,没有痛苦,只要身体在本能地颤抖,颤抖到连衣服的宽大垂带都在跟着微微摇晃。
大颗大颗的眼泪仿佛不受控制一样从她的眼眶滑落而出,甚至还没等她有任何动作,就开始争先恐后的往外流。
龙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哭法。
仿佛只是眼睛出了问题一样。
人在哭的时候,不应该是有很大的情绪波动吗?
短短时间内,那女人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浸湿一小片的衣裳,而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很抱歉,”龙牧放缓了声音,试图让她感觉好受一点:“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云祈笑了起来,低头从掏出帕子擦干眼角脸颊上布挂着的眼泪。
她的动作还是不太连贯,能让人感觉到她在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反应。
“我可以抱抱你吗?”他轻声问道。
云祈摇了摇头,不再回答他任何问题,径自转身关门离开。
仿佛只是一个走错路的陌生人而已。
第101章 寒假
柳恣睡醒的时候,隐约可以听见厨房里切菜的声音。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明亮的光线穿透玻璃窗,两侧的窗帘都已经被拉起来束好了。
地板有被拖过的痕迹,还泛着淡淡的水迹,空气也清新干净。
他的保姆还没有到上班的时间。
他缓缓地坐了起来,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又开始环顾身边和门口的环境。
门厅的花瓶被擦的很干净,还放了一大束的满天星,所有散乱的文件都已经被整理放好,就连从前凌乱的床头柜也有明显的整理痕迹。
幼安……每个周末都坚持这么做,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啊。
柳恣缓缓把腿放下床,试探着用受伤的那条腿受力,被疼地又缩了回去。
切菜的声音停止了,辛弃疾走了过来,熟练地把他抱到了轮椅上,和和气气地说了一声午安。
他俯身抱他的时候,动作温柔而发力均匀,不会让人有被勒着的感觉。
柳恣在被放到轮椅时愣了一下,只觉得他怀里一直都很暖和。
其实幼安不用做这么多的。
听说宋朝那边,师徒关系都是如此,虽然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之类的话,但大部分做学徒或者做学生的,进了师父家里学艺住宿,都要尽心尽力地照顾对方的饮食生活,还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类的说法。
柳恣当时听了这句话心里不以为意,自己从小到大请过那么多家教,各种学校什么老师都有,按照这句话岂不是爸爸满天下了。
辛弃疾和他年纪相近,自然不可能有类似儿子对父亲的恭谦,但从头到尾,都对他尊重如恩师。
柳恣平时在健康状态里做事都做到底,可一有借口犯懒的时候,就会如现在这样想方设法地赖在家里和被子里,能不干活就不干活。
他在重要事务的判断上从不缺席,但开始渐渐放手,把那些中下级别的小事放手交给下属们去做。
辛弃疾从始至终不曾和他打听一些什么,只不声不响地在该出现的时候端茶倒水,在该退下的时候不会打扰任何人的谈话,久而久之连出入公寓的那些常客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柳恣按了一个键,让轮椅脱离充电的位置,缓缓地跟着辛弃疾走向厨房。
他撑着下巴看着那青年回到刚才的地方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按住一把水灵的小葱,开始一下一下地把它们切成细段。
“下午会有人来开会,可能会打扰你读书。”柳恣想了想道:“不会太久,两个小时吧。”
青年点了点头,把那碎葱洒到了冒着泡泡的鲜蛤粥上。
“还有,”柳恣皱眉道:“这种事其实不用耽误你时间的,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