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理大人太难懂(48)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我这种人……
肺突然变得难受不已,可柯布还是无法动弹,他身体的力气都被莫名的重量抽光了,亮光已经看不见了,那缥缈奇怪的风景也看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漆黑和冰冷,柯布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去哪里,可这个地方,很安静,很安静,再难受一会儿就不会难受了吧,柯布闭上了眼睛。
河面木板平台上的刘清还是盯着水里,直到水里渐渐的没有了任何动静,她有些奇怪但依旧镇定,继续像自言自语般说:“奇怪,不是会游泳吗?反正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也不关我的事。”她刚说完,听到岸边有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来不及查看究竟,身后也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那刚才的是?”她回头看河里。
有一股力量托起了柯布,柯布用最后一丝力气缓缓睁开双眼,他从来不知道河里竟然有美人鱼的存在,接着他再次闭上了眼睛,没有了意识。
支左司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看着面前这个矮小虚弱的老人,然后将还沾有蓝银口红的烟放在唇上抽了一口后扔掉,冷漠地问:“你是谁?”
第93章 谁是谁?
老人没有回答,慢慢往前走,在快要经过支左司时,缓缓又轻声地说:“您说过您不会插手的。”接着,她不声不响地消息在夜色里。支左司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你做过火了。”
“会吗?我做了什么吗?是他自己落下水的吧。”
“那你一直用傀儡来骗支理这事又怎么说。”
“开个玩笑罢了,我们家什么时候严肃做人了,如果家里有我的照片或者你和蓝银会多在他面前说说我,支理也不会认错吧,这责任不是我一个人的。怎么样,她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电话这头的女人晃晃手里装着威士忌的杯子说得轻描淡写。去国外好长时间,刘清才给支理打视频电话,第一次只是单纯的恶作剧,找了其他人和支理聊天,谁知支理竟然没认出来,只说她老了不少,刘清不高兴了,虽然支理还小,但她还是很气支理竟然认错自己,于是这漫长的欺骗就像报复般开始了,一般她只挑支理单独在的时间才会视频通话,再加上支理性格较天然,也不会觉得奇怪或向其他人提起,导致支理一直以为那个老人是他的奶奶。
“柯布如果出什么事,支理会恨你的。”支左司提醒刘清此刻轻松的态度,刘清将酒放在唇边喝了一口:“你觉得我会怕他恨我吗?左司,这一次插手就算了,下次再这样多管闲事,也许不只支理,你也会恨我,我和蓝银不一样,不是个只会惯着孩子的妈!”她把手机话筒紧紧贴在唇边发出声音:“这才是开始。”说完她挂断手机,将手机扔进了装着酒的杯子里。
“先别管那个死老太婆了,柯布的情况好像不太妙。”
支左司看了一眼躺在蓝银脚边的柯布,水流明明很平静,一个会游泳的人掉进水里怎么会变成那样的。
公路上,车速快得已经会引得路人侧目了,车里浑身湿透的蓝银点燃烟,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柯布:“再快一点,他好像撞到头了,在流血。”说完,她抓住柯布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小子,你给老娘撑着点,在我手上就算你敢死,阎罗也不敢收你。”说完又把他扔回去。
柯布被送进医院没多久,支理便到了。
站在医院走廊的支理,只能看到病房的门开开关关,里面的护士进进出出,有时从打开的门缝里他也能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柯布,这还是第一次支理看到柯布这种模样,支理从没想过的柯布的模样,这也是第一次支理的心情体现在了表情上,他很生柯布的气,却又不能生柯布的气,如果吓到他了,他不想醒过来要怎么办。
面对这个问题,支理竟然束手无策了。
忘了,已经忘了,没遇见柯布的自己是怎么样的。
在医院洗了澡换了一套衣服的蓝银,看到了支理的样子,他的身体和表情都在微妙地发生着变化,甚至吓坏了路过的护士。蓝银察觉出了不对劲,支理的弱点是感情,是感情在束缚住他的身体和身体里的魔鬼,这感情因柯布而生,也会因柯布而无。她上前抬起手,想给支理一巴掌让他清醒点,可她抬起的手却被支理抓住手腕,他的目光从地面缓缓向上盯住蓝银,瞳孔四周泛红,手的力道像会随时捏断蓝银的手腕:“为什么有你在,柯布还会弄成那个样子。”
“等他真的死了,你再冲我发火也不迟。”蓝银抽回手腕,抱住支理,像哄小孩子般哄着支理:“妈妈向你保证,柯布不会有事的,冷静点,支理,冷静点。”支理的声音变得有些无力,像在和蓝银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为什么有我在,柯布还会弄成那个样子。”
病床上的柯布发着烧,模模糊糊只觉得浑身难受,连呼吸都成了煎熬。他梦见自己走在隧道里,隧道的四壁很薄,他能听到有人在他头顶上走路的声音,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走,前面黑的吓人,像通往怪物的身体,可他就是想往前走,他总觉得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可他走着走着,只有更深的黑暗,每一条路都是会通往哪里的吗?可如果是一条死路呢。
世界上最幼稚的事会不会就是相信美好,听了那么多丑陋的事,看了那么多腐坏的人,还是不肯对美好这个词麻木,是傻瓜吧。
睡了整整三天的柯布,终于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是看起来很疲惫却还是好看到让人心一紧的男生。
“醒了?”支理在第二天就从医生那里得知柯布的烧已经稳定下来,除了要好好休养段时间外,其他并无大碍。他虽然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点,可反而听起来有些冰冷。
“你是…谁?”柯布困惑地盯着支理发问,听到这个问题,支理从鼻腔里发出短促的冷笑声,他站起来,手按在病床上,他的愤怒和他的失望都在眼里闪现,然后这两种情绪又从他深邃的瞳孔里钻出来压住柯布:“这就是你要我相信的?忘了我就是你的坚强?”柯布脸色发白,似乎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支理直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柯布,真有你的。”
第94章 我们陷入了烂俗的剧情里
失忆这种症状会不会被过多的电影和电视剧里用了,然后变成了一种最烂俗,最狗血的病。就像现在,宛如一部狗血的连续剧,主角都想对剧本嘲笑。
柯布坐在病床上,伍茜在帮他削苹果,因为柯布说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伍茜也只以为是发生了意外,柯布明明记得很多人,却记不住支理,关于这点伍茜还是很担心的,她看看柯布的表情又低头看着已经削了一半的苹果:“柯布,你真的不认识支理了吗?明明你昏睡那几天,他一直陪在你身边都没睡过,现在却……”
柯布停顿了很久才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面对如此直接的反问,伍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那种关系吗?”柯布再次追问,没等伍茜答话柯布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妈,我们的关系让你难以启齿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忘了他比较好?”
“不是的,妈不是这个意思,你觉得快乐,妈妈也……”柯布打断伍茜的话:“我觉得快乐,是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快乐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于是摆摆手:“没关系的,妈,我只是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心里有点乱。”柯布觉得自己真的需要弄清很多事情。
“不急,不急,你身体要紧。今天天气不错,我陪你下去走走。”
“我身体已经没什么事了,妈,你今天早点回去吧,一直在这里陪着我,我反而更内疚,我有点困,一会儿就睡了。”看到柯布的执意,伍茜也不再多说什么,也许这种时候让柯布一个人待着也比较好,再三嘱咐后伍茜才离开。
坐在病床上的柯布透过门上透明的玻璃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护士,十几分钟后下了病床,决定去下面走走,天气确实如妈妈所说很不错,可柯布真的没怎么在乎过天气,难道天气很好的日子,就不会有人难过吗?
他坐在长椅上,看着有些糟糕的风景,身边有人坐下了,柯布的身体僵了一下,手不自觉抓紧了膝盖。支理懒懒地靠着椅背,盯着太阳,好一会儿才说话:“怕我吗?”柯布摇摇头:“只是有点吃惊你会在这里,我以为你是来找吵架的,毕竟上次……”
“说不定会吵架,在这种时候,我的脾气一直很糟。”他无所谓地说着自己的缺点,柯布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在阳光下支理的侧脸,他内心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那晚我奶奶给你说了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支理继续问。那晚,蓝银远远看到柯布掉进河里,心思只在救柯布上,没有注意到那是刘清的傀儡。支左司把柯布送到医院后,公司就出事必须赶去公司,也没把这事告诉支理,就算公司没出事,支左司大概也不会告诉支理,他既然把赌注压在支理身上,就是认为支理能自己应付。
“我不太记得了。”
“你是只忘了我,还是把所有和我有关的事忘了,真是个简单轻松解决问题的方法。”听到支理淡淡的嘲讽,柯布站起来:“你就是来和我吵架的吧。”
“我之前也没有否认吧。”
“不要用那种表情和那种语气……”
“怎么不往下说了,不要用哪种表情和语气跟你说话?你简简单单一句忘了我,想让我平心静气和你聊天?你是用哪种表情和语气跟我说话的,你要不要自己听听?”这熟悉的感觉,这不能习惯的心痛,这都控制不住的脾气。
“那你为什么要来!那你为什么要来!那你为什么……”柯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头上的伤口从隐隐作痛变成撕裂般的疼痛。
“是啊,我也想问自己为什么要来。”
“也许我忘了你是我不对,但你就不过分吗?从我醒了那一刻起,你就在对我生气,是我活该对吗?那感觉就像,就像,你根本希望我死了更好!”柯布的头快要炸开,他一会儿声音很轻,一会儿又像撕吼。
“我过分?到底过分的是谁?”支理也站了起来,拉住柯布的衣服,将他拉向自己:“从你醒了那一刻起,你他妈就忘了我是谁,别再继续惹我生气了,给我收回你最后一句话。”支理推开柯布,转过身,他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
[“我说我一辈子也绝对不离开你半步。”
“把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一万遍给我好好记牢了。”
“不用一万遍,一次就记牢了。”]
他自嘲道:“那些话,你不是一次就能记住吗?结果,你彻头彻尾都是骗子。”
这不是比赛,不是谁的话伤谁更伤就是赢家。柯布很想这么吼,可他只是踉跄地退了一步,胸口仿佛发生了故障,疼个不停。没了支理,你就是个废物。清晰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突然响起,柯布抱住头,不,不不,我不是废物,我不是的,我不是的。
真能找到吗?内心不会自卑的人?
支理又这样转身走了,又这样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一位护士找到柯布:“刚才有人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怎么了,头很痛吗?快回病房,我帮你检查检查。”
第95章 普通的一眼
痛,除了痛,还是痛。
被护士扶回病房的柯布,躺在床上,冷汗让衣服粘在他皮肤上,他皱着眉,说不出话。护士一直问他哪里痛,可是他要怎么说,他哪里都痛。有些话,要么彻底忘记,要么牢牢记住,偏偏人没有如此完美的功能,我们想忘时就会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