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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紧攥在手里的稿纸已经变成了一个纸团，上面工整的钢笔字被他手心的汗水打花，墨渍一点一点从纸上蔓延到他的手掌。
韩洵略微动了一下喉咙，有个眼尖的同学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安静，仔细听，他要说话了！”
刚刚还乱糟糟的台下霎时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清晰听见。韩洵的嘴唇有些颤抖，但他还是让自己抬起头来，毫无惧色地迎上那些不怀好意的面庞。
几个字才刚出口，顿时一片哄堂大笑，甚至有人乐不可支地拍起了桌面。
那些声音变得越发尖利刺耳，直到他恍惚间听见林之栩疑惑地问：“什么叫你的声音不适合？”
正搂着韩洵脖子的尹星择说:“没感觉啊。”他问其他几个人:“你们有感觉么？”
闻澈说:“没有啊，洵哥声音不是挺好听的嘛，还有点低音炮的意思。”
韩洵愣住了。
他花了几秒时间才对闻澈的话做出回应，轻声道：“好听？”
简清凡笑：“是啊，就是你说话的声音太轻了，我都想给你装个扩音键。”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笑声，韩洵被挂在脖子上的尹星择拖着走，仍然有些没回过神来。
他才发现，他早已习惯了用别人的反应来评判自己的声音，甚至对它本身都渐渐不甚了解。
几个人在上了电梯之后没有解散的意思，尹星择说：“走走走，都上恼哥那儿玩去。”
一片雀跃的附和声中，简清凡不情不愿“啧”了一声：“又来啊。”
他的房间是唯一的单人间，但大家平时都喜欢挤在这里，次数多了之后，简清凡的房间凭空多出了各种游戏卡带和桌游卡牌，还有各种零食干果，导致简清凡三天两头就要抱怨一次：“这单人间的福利，除了睡觉的时候，我算是一天都没体验过，就跟住五人间似的！你们自己看看，这跟训练室有什么区别？”
每当这时候林之栩就会挠头:“别尬黑啊，勺圆不准训练室放零食的。”
其实几个人倒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娱乐活动，顶多就是聚在他房间里吃吃夜宵，玩玩桌游，再加上闲扯聊天，但一待就能待上几个钟头。
韩洵很佩服简清凡，不管其他人把房间弄得有多乱七八糟，他总是能够迅速收拾得井井有条，那些他威胁要扔掉的杂物都被分门别类地理好，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简清凡的床上今天放着一个小狗玩偶，韩洵刚进去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它一般都被放在床头柜上，这次却出现在了简清凡的枕头旁边。
“今天狗子又上岗了啊？”林之栩指了指玩偶，笑着调侃简清凡。
简清凡点点头，和这个年纪的男生不一样，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习惯，很大方对韩洵解释道:“这是我妹很早之前送我的，非说这是什么幸运小狗，我打职业之后还特地嘱咐，说是每次比赛前都要把它放床边。”
简清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一脸嫌弃:“只有小孩子才会信这种有的没的，该输的时候不是照样会输嘛。”
但韩洵注意到这只小狗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连颜色都褪了一点，但看上去干干净净，连身上的衣服都很整洁，显然被照料得很好。
他知道简清凡的家境不好，有个生病的妹妹，很早就一个人出来谋生，外加给妹妹赚医药费，各种杂七杂八的活都干过，最后去当了游戏主播才逐渐稳定下来。而他对自己的经历向来闭口不谈，也很讨厌营销号拿这个做文章，这些信息还都是被好事者扒出来的。
“洵哥，你有没有发现？”闻澈突然指着小狗一本正经地说：“它很像一位辅助选手。”
韩洵原本有些一头雾水，但他看见简清凡跟林之栩都憋着笑同时转头去看尹星择，电光火石间立刻悟了，忍不住跟着笑出声。
没有一个人开口，但大家都瞬间心知肚明。尹星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呼呼地跳出来自动对号入座：“哪里像啊！”
韩洵又仔细看了看那只可爱的狗狗玩偶，又大又圆的黑眼睛，还有神气的表情，简直越看越像。林之栩适时地拿起狗狗玩偶放到尹星择对面，举着它的爪子，捏着自己的嗓子，开始细声细气地cos狗狗：“尹星择！我或许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啊！”
“用不着或许，你真的不是人。”尹星择咬牙切齿地说。
林之栩把狗狗举起来的时候，韩洵才发现它两边的眼睛似乎有点不一样。他凑过去仔细一看，玩具小狗的右眼好像是用一枚造型别致的黑色纽扣缝上去的。
……这都能做到跟尹星择神似，真是离谱。
林之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指着狗狗的右眼笑嘻嘻地对韩洵说：“猜猜看，这是谁的纽扣？”
韩洵摇了摇头，感觉是在场中的哪一位可能他都不会奇怪。
林之栩在下一秒光速公布答案：“纵哥的。”
他看着韩洵略微睁大了眼睛，很满意对方的反应。简清凡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是去年他们玩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弄掉的，纵哥看见了，贡献了一颗不用的纽扣出来，我就顺手给缝上了。”
“我其实一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正好有不用的纽扣。”尹星择若有所思地插嘴道。
林之栩笑道：“纵哥不就是这样，他有什么我都不奇怪。”
说笑完毕，闻澈从简清凡那一堆整理好的杂物里掏出一盒牌：“来来来，这是我之前新买的，上回都没来得及玩上。”
“可以，来一局就回去睡觉。”林之栩嘴上这么说着，却精神抖擞地把袖子卷起来，看起来怎么也不像准备睡觉的样子。
简清凡说：“行啊，老规矩，输最多的人就当着大家的面深情歌唱指定曲目，支持录像。”
尹星择跃跃欲试：“诸位，哥们的鬼畜歌单已经饥渴难耐了哈。”
闻澈笑道：“你小心搬石砸脚嗷。”
“我可不会砸自己，”尹星择得意道，“先说好，输了可不能反悔。”
韩洵说：“不反悔。”
林之栩拖长了声音：“哦，刀神，很自信嘛？大家针对一下，我还没听过他唱歌呢。”
韩洵在起哄声中不觉笑了笑，感觉心里泛起一阵暖流。
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被视为“特殊分子”的感觉，就连像陈晏这样的好友，也总会下意识地把他当成需要照顾的对象另眼相待。
但眼前正在打闹的他们，却似乎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有点内向的朋友。
WAVE春季赛开头的赛程略密集，后天就要对上实力不俗的ANY战队，明天还有训练任务，几个人在简清凡的房间里只玩了一盘，便意犹未尽地解散了。
可能是被今晚的活动提了神，林之栩在睡下之后依然很兴奋，跟韩洵聊天：“你发现没，恼哥这家伙的生活技能真的点满了。”
韩洵想到那只小狗，笑道：“更让我惊讶的是纵哥的纽扣。”
“纵哥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人，”林之栩滔滔不绝地讲了几个商纵在WAVE的知名事迹后，话锋一转，神秘地说，“对了，你知道转会期的时候，他是怎么对咱们老板评价你的嘛？”
他清清嗓子：“当时我跟恼哥还去听了个墙角，别的忘了，只记得他说，你的身上有冠军中单该有的气质。当时哥们心想，还能这么吹？现在我只想对他说——”
他说着煞有介事地做了个抱拳的动作：“英雄所见略同！”
韩洵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从别人口中收获这么高的评价，当林之栩念出“冠军中单”四个字的时候，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笑道：“你也这么觉得？”
“是啊，你要真是冠军中单，我不就成了冠军打野吗？”林之栩道：“怎么着我都不亏啊。”
他说着打了个哈欠：“睡觉睡觉，不开玩笑！冠军中野第一步，后天先把ANY给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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