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荧第二次目瞪口呆,她感觉自己的下巴马上要脱臼。
“谁知道喜君公司的文案怎么想的。”
凛岳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但君荧就是知道,他真的很累。
“我只是想说,同时兼顾好几边,还要管玉门整整一个地区,你要多累啊。”
君荧感觉自己眼眶一热,声音几乎沙哑。
她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悬海世界变得更加复杂危险,悬海从不是什么和平的世界,她早就做好了觉悟。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凛岳该有多累啊。
凛岳微微一怔,随机低下头,额发垂下,掩盖了他的情绪:“是挺忙碌的……不过多亏这边手下的都是靠谱的人,还有个四舍五入完全能当将军的浮白。能帮我分担百分之七八十的压力,管一个地区和管一个公司果然还是不一样啊,但现在还行。”
“凛岳,你看上去可不是还行的样子。”
君荧看着自家好友低头的样子,叹了口气。
“在我们面前就没必要掩盖了吧?放下玉门将军的伪装休息休息吧。”
女孩的声音很轻,但就是让凛岳心中温暖的厉害,不由自主地将万能的外壳摘下,露出疲惫的,真正的自己。
“没事……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凛岳转头看向窗外,那是暗色到看不见任何星尘的天际,只有一轮弯弯的明月高悬在天上,像是悲悯的俯瞰大地的眼睛。
“……”
娇小的女孩没有说话,沉默片刻,才憋出来同样的一句。
“我也是……我和慧哲都是,但是……”
她抬起头,银色的眼睛似乎比天边的明月还要明亮。
“思念并不是阻碍,这种情绪正是我们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所以,凛岳,偶尔也放纵一下自己,让自己好好思念一下我们的世界吧。”
不要为了回家,而拼命忍耐着,让自己忘掉想家这一情绪,毕竟他们都只是人而已。
凛岳惊讶地看向君荧,苦笑道:“你还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小神医。”
君荧靠谱不过三秒,听见夸奖就开始洋洋得意,叉腰道:“那当然了,我现在已经可以进军心理安抚领域了!回去就考心理咨询师证!”
凛岳:每个队伍都有自己的执夷是吧?……你还真是给点阳光就耀眼。
另一边,锁钥首府钱塘城。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执夷看着笑眯眯在偃术旅客列车月台,带着行李箱准备与他们一起踏上前往玉门列车的杨少言,嘴角有些抽搐。
“不要这么无情嘛,清荷将军不好出面,你们几人能自由活动的假身份还是我这个太虚观首徒徇私枉法做的呢。”
杨少言笑容盈盈,假装看不见萧然和赛蕾内拉对执夷无语的脸。
他的话也确实是现实,毕竟执夷等人的通缉令是所有内阁成员一致通过设下的,背后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样的利益纠葛,清荷个人很难逆转乾坤,于是杨少言毛遂自荐,提出就由自己来为执夷三人更改新的太虚观网络数据库随身光屏信息,至少别让这三个倒霉孩子连个网都瞬间被识别为通缉犯暴露位置。
“更何况我可是带着任务去玉门的哦,清荷阁下你说是吧?”
少年眨了眨眼,看上去无害的很。
身着常服荷红分片裙的清荷低下头,荷绿披帛飞扬,偏盘的长发垂下,流出温柔的弧度。
她咳嗦两声,无奈笑道:“小少言确实有着太虚观观主阁下的任务,到玉门就会和你们分开,你们不用担心会牵连到他。”
“谁担心这个了!”
赛蕾内拉嘴硬的与杨少言有的一拼,蝴蝶魔女抱臂看向一边,撇撇嘴。
萧然心虚地理了理鬓发,装作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
他们的确是想着,执夷的任务是寻找司命,作为从云上之国而来的,侍奉常命天轮的云客,他的旅途不免要与司命等级的存在打交道,十分危险。
三人与杨少言在锁钥也经历了不少,正是因为把彼此当成朋友,才不想把朋友牵扯到这样的麻烦事里。
更何况杨少言身份如此特殊,如果没有意外,他便是下一任的太虚观观主,肩负勘探天规玄机之职,被人看到总是与通缉犯混在一起也不妥,还是安稳些为好。
“好啦,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像你们这样的傻子就是这样,唉,放心,云上之国的那些事我不感兴趣,我这次去玉门,只不过是为了出差寻找西洲的一位使者聊点东西罢了。”
杨少言摊了摊手,让三人放下心来。
只不过他说到“聊”那个字的时候可以压低声音,显得有些鬼气森森,让执夷不免对那位未曾谋面的西洲使者鞠了一把泪。
“嗡———”
列车呼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只用了几秒,那造型如蛇般轻灵漂亮的偃术列车便已稳稳停在月台,周围带着行李的旅客纷纷做好检票准备。
偃术列车有些类似于现实世界的火车,只不过更加轻巧漂亮,行驶在悬空车轨之上,是快速在东洲穿行的主要客运方式。
“列车已到达月台,请各位旅客准备好随身物品,按照随身光屏上的信息有序就座——ladyand………”
锁钥月台的列车播报音是个温柔的女声,如同锁钥给人的印象一般温和柔软,播报音用东洲语与西洲语播报两遍后,偃术列车的不规则车门向两边打开。
告别的时候到了,清荷与身后的将军侍卫官向四个少年挥了挥手。
“一帆风顺,年轻人们。”
温柔的将军看着蹦蹦跳跳恨不得一步三回首的少年们,告别的同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曾几何时,她的身边也有以副将为首的这样一群嘻笑打闹的小家伙,如今风水轮流转,岁月剥夺的东西,又被岁月以温柔的手段送回。
执夷就算上了车也不老实,贴在车窗上向清荷努力挥着手,又蹦又跳;萧然无奈地看着他,向清荷的方向点点头;赛蕾内拉拿出小手帕,与执夷相比动作夸张程度不遑多让;杨少言一脸嫌弃,像是在说自己怎么就沦落到和这帮人一起出行。
清荷站在月台上,感受着锁钥温暖的风拂过发丝,将裙摆吹起。
她看着如飞鹰般循着悬空车轨驶去的偃术列车,恍惚间自己好像并非什么锁钥将军,而是一个送走自家年幼弟弟妹妹离开家出门闯荡的长姐。
分别来的如此理所应当,但没有人因此感到悲伤。
他们不会久留,清荷早就知道这一点,因为这四个孩子都有着自己的使命。
无论是太虚观首徒杨少言,还是来自云上之国的云客执夷。
无论是好友湘夫人养大的,身份不明但极为特殊的萧然,还是来自西洲,有着西洲皇室印记的赛蕾内拉。
这四个年轻人各自有着各自的过去,有着追逐在身后的可怖妖魔,但他们总有一天,必须去面对。
在那之前,旅途是唯一能教给他们更多对抗命运的老师。
清荷看着远去的列车,与月台上望着离去旅人的送别人一样站了很久,直到随身光屏的提示音响起。
“走吧。”
清荷理了理自己的发丝,柔和的眉眼重新变得锋利。
“在幼苗成长之前,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清荷顿了顿,露出一百五十年前,独属于那个意气风发年轻舞师少女的恣意。
“比如,将锁钥境内的那些魍魉教会,彻底连根拔起。”
身后的将军侍卫官点头称是,她跟随清荷将军已经十年,对拥有土地赐福,几乎无尽寿数的清荷将军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那已经是她全部的青春。
真好。
看着清荷仿佛重新获得力量般坚定的背影,身着制服的将军侍卫官在原地露出欣慰的笑。
在她申请成为将军侍卫官,成功见到清荷第一面的时候,她便感觉这位锁钥的传奇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游刃有余,有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肩上,让她无法从容地,骄傲地站在命运面前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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