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华(30)
“没有,这两年都是我爸妈过来。”
“哦。”
颜家遥任凭他直露的目光如一条犬类湿热的舌,在自己脸上来回地舔。
“你特地出来见我一眼?”颜家遥问。
“也、也不是啦。”湛超简单复述了起因,刨去了鲁猴子跟贺磊。自己傻逼自己能没遮没掩,别的都叫隐私,说了叫嘴欠。
“操,黑社会。”颜家遥蹙起眉毛笑,“然后呢?”
“然后没搞成,门锁了。”
“我知道锁了,然后呢?没群殴你吗?”
“你看我像被殴了吗?真殴了我哪还敢见你。然后就,也没什么大事,屋里砸了稀烂。我也没脸留下吃饭,就溜了。”
“我之前觉得你只能算想哪是哪。”
“现在呢?”
颜家遥铁口直断:“大傻/逼。”接着噗嗤,愈发笑得欢,最后俯趴在桌上。
湛超咬着勺子跟他一块儿笑,点头说:“啧,我也觉得。”
“快岔气了我。”
“我回来的路上就在想,我干嘛呀,逞能装大头搞得傻/逼兮兮的。其实是因为你。”
颜家遥在臂弯里皱起了眉毛。
“我没有把你看得弱,只是,我、我喜欢你,就觉得自己要再能耐一点,永远保护你,全世界的事儿我都想插手。家遥,我真没把你看弱,我老觉得你比我爷们儿。”湛超强调,“不过目前看来我还根本是自以为是。我当时,一拧,门锁了,我咯噔一下放心了。其实我们都怕了,我真要出去被几个人拿刀抵着......我可能得跪下。”他笑,脸埋在手掌里叹:“嗐——妈的丢人!白长这个儿了。你别嫌我,我还没长大。”
“湛超。”
“嗯?”
“你是不是想我了?”
斯须的哑然,湛超随即恨恨说:“是啊,想疯了!”凑过去就想亲他。
颜家遥转开脸,总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走。”
街上团团灰湿的雪,二十九呢,噼里啪啦就有了炮响。
第26章
河北毗邻辽,同样的粗工业大省。生铁、粗粮、钢材,烟囱耸入云,日夜喷白不停,趋浓的雾里飘得净是低迷。井陉采煤更是经久,除却矿山,湛超童年见惯的就是厂房、砖墙、锈车间,跟穷途末路似的男人兼是一名丈夫或父亲。他不敢说新世纪的石家庄能成什么样儿,至少别太熊?百年前还保定直隶总督府呢,别扭个头,烟土漫天,故乡没了。
颜家遥带他去安纺二厂。巨大厂房在昏黑里勾了线,灰楼静得索寞,亮着几块方窗,门卫室有灯人空空,没妨碍就进来了。
“产线已经撤了好多了,前几年改制都快走光了,他们基本都有一种被很信任的人欺骗的感觉。可能快并购了。”檐上横竖割过松弛的旧电线,挤进铁栅门,是灰青的回廊,角落里积了蛛丝,墙上有旧黑板,写“修机锭带当日扣分”,底下靠了辆久不见的二八。颜家遥回头:“别说话。”上楼。
二楼回廊两端通着,电压不稳,灯影乱晃,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停在南头的一间屋门前,湛超看他在那儿开锁,就问他,你这不属于犯法吧?
“你可以不用说话。”锁眼旧了,拧着费劲儿。
“最后一句,我意思,犯法就我来开,逮我。”
颜家遥在他嘴上亲了一下,“我爸的办公室。”锁开了,“当然是以前,现在是杂物间。”
真是没客气,岂是个杂字了得。甫一进门,浮尘溜进鼻孔,湛超猛呛,咳声窜去门外在走廊里跌宕。给人听见真逮去保卫科。颜家遥手捂住他口鼻,勾脚踢上门,四下黑成一片。试想咳嗽没有憋的,湛超忍得受罪,眼泪快下来了。颜家遥借窗外雪光瞅他泪汪汪,故意停着不放,湛超也不挪开头,伸舌舔他手掌心。特别奇怪,这里像虚空浮想的小星球,一个没有云与路的庇护所,不必为亲缘律法去反省跟羞愧。为的就是亲,两人很快地黏着亲,抱着亲,转着亲,变着角度亲,纯粹的感官、腺体、神经系统,原初意识,力比多。有一瞬间,湛超心快化了,觉得颜家遥一定也是深爱他。
颜家遥穿得是藏蓝滑雪衫,拉链拉开,短短的呲溜一声。湛超吃过东西,两手温濡有汗,他才敢探进他黑色毛衣,摸过下腹,罩住他两侧胸膛揉到腋。这样一做狎弄意味顿时足了,最后还是怕他会冷,手移开拉平他下摆。专心,专心,虽然已经硬了。
好久才分开。冬天坐教室里动辄缺氧红了脸,何况这么死命地吻过。女孩儿红了两颊好看,湛超看颜家遥更这么觉得,于是醉醉直了眼,差点说,跟我做/爱好不好。
一味想着做/爱的事情,我的十七岁已经废掉了。湛超脑海里突然傻/逼兮兮地冒了这么一句,很摇滚的一句词?
“开灯,从窗户外头能看见,会,被发现。”颜家遥摸口袋,摸出个手电,按亮,一束光柱喷向天花,“我嘴肿了,说话快不利索了。”
湛超差点儿射裤裆里。
跟着手电看房间布局,搞得像钻人老坟,临了还得撬了人棺材板搜刮点儿随葬品走。
“主任当年都分一间办公室,我爸管两个车间的细纱班。他最开始是落布工。后来办公间就闲置吧?反正也没人用,就搁这些报废的织梭跟发动机。我也是偶然知道他们根本没换锁。没地方可去我就来这块。坐那个吧。”颜家遥指着几式书桌下的那个圆形蒲垫。
“我小学时候我也跟同学搞过这种......秘密基地?”湛超个高,鸡/巴还挺着,坐下费劲,基本是一屁股砸垫子上的,伤尾椎,“嘶——我们在学校后门找见个小房子,四底下带轱辘,好像能推着跑。我当咔嚓,老天给我弄个这个合适的地方呢,结果放学跟同学刚钻进去没半天,就给轰出来了。你猜是什么?那是人家工地给看门师傅守夜搭的。”
颜家遥身体勾着靠墙,抱住两臂笑,光柱也晃。
湛超挪开半个屁股,“坐,捂热了。”
“你这话我都不能细想。”坐下了,两人Kappa,心脏是同经同纬。
湛超问他:“你爸。”
“我爸,嗯,姓颜。”
湛超笑,“哇塞巧了,跟你同姓。”又说:“傻不傻啊?”
“你问,看心情,想说我就说。”
“你爸在哪里?”
“不知道在哪里。”
“跟人私奔了?”
“你真聪明。对,呃,也可能不是?呵鬼知道。应该是吧,他有个他很爱的阿姨。”
“是爱吗?”不是鬼迷心窍?
“我觉得是。”
再朝下,议题艰深了,说是能装模作样来两句,到底是脱离了高中生认知范畴。哪篇课文教过你婚外情啊?就都不说话了。颜家遥转着腕,手电光束也转,墙角挂一只白额高脚蛛沉默地缠覆,光晃着它,要是能说话,它得喊:你妈了个逼的别晃了。
湛超说:“我爸后来自己开矿哦,我家,挺有钱的。”
颜家遥笑,“庐阳区首贵啊。”
“他们瞎喊的。”
“我也就瞎听听。”
“我也没有兄弟姐妹,我是独生子。”
“我知道。”
“我爸情人也挺多的。”
“你数啊?”
“没有到要数的地步吧?但情人这种东西太不正常了,超过两个就算多了吧?”鸡/巴倒不掉,湛超头拧过去朝他靠,Kappa成并肩,姿势像拍结婚证照,“罗西尼你知道吗?”
“手表?”
“对,我爸刚去深圳吃螃蟹赚了点的那年,买的第一块儿手表就是罗西尼。我妈也有一块,我有两块,都是石英的那种很贵。后来我爸处一个情人,就给买一块儿。对他来说可能跟......仪式一样吧?权力的感觉。”湛超盯着他脖子,线条柔和。
“然后呢?”
“你口头禅原来是‘然后呢’啊?那家表店的经理是我妈的小学同学,她们打通战线了。”
颜家遥咯咯笑,比个拇指,“厉害。”
“我们不是儿子,她们,不是妻子,关系是脆弱的,但是,中间的秩序才是牢固的。”湛超说得费力,两手划动着,没个形状,他的想法太会意,很难讲明白:“然后就这样,我们被伤害,又离不开。”
“你说得还怪肉麻的,像歌词。”
“不是吗?你的感觉。”
“是,你说得对。”
“也不是说离不开就是爱吧,想报复,依赖,自我感动,很缠绕很矛盾。”湛超继续说着跟年龄不适切的不扎实的肉麻话,鼻子已经触碰到颜家遥颈侧那根温的脉了,“我之前说我不会辜负你,说得太狭隘了。我想把话再说满一点,我不会伤害你,我们之间没有秩序。因为我知道,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喜欢你特别荒唐,想象不出来。”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再说就是扯谎了。”
再一次接吻,都很用力,颜家遥更加,他舔得深,湛超快被勾住扁桃体。连带手也不安分,他捏湛超的喉结,捋出梭子的形廓,同时揪抓他竖直的鸡/巴,放肆且恬不知耻地表达着困惑和自我拉锯。湛超想要呵护他,只能真诚地比他更不知耻。他掐过他手腕,塞进自己棉袄的口袋,说:“你摸摸看。”
鼓囊囊,感觉是一些小包装,边角锋锐,割着指腹。颜家遥问:“什么?”
“你猜猜看。”
“糖?”
“不是。”
颜家遥烦了,“我不猜。”专注跟他接吻,想抽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