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爸爸们希望你做个好人(15)
馥碗抬手接了过去,拧着眉说:“我又不是第一次擦。”
“那怎么?”罗域似乎意识到什么,倏而收起了笑意,问:“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问题一出,馥碗就抬头瞅了一眼罗域,奇怪地说:“你好像什么都猜得到。”
有些事他根本没说,罗域都能精准地摸到方向,馥碗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然而罗域对于自己出色的能力似乎并不在意,只耐心地问:“为什么擦东西不一样?”
馥碗一回忆,脾气就坏起来了,冷漠地说:“他们把地牢所有东西倒了油,油干了,没去污液,擦起来很烦。”
脾气不好的人,擦那种玩意,只会发现越擦油越多,还黏黏腻腻的,很容易使人烦躁。但不清理,地牢就会越来越脏污,导致居住其中的人更加麻木。这完全是用恶劣的生存环境去逼着工具人不断进行重复枯燥的行动,直至彻底对这样的生活失去斗志。
总之擦或不擦,那个组织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不用力,擦不掉。”馥碗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条毛巾,试探着放轻了力道,细长的眉却皱得很紧。
罗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抬手轻轻按住馥碗的手背。
厚实温暖的掌心贴着少年微凉的手背,细腻的皮肤有一瞬间磨到了大掌中粗糙的枪茧,带来一种近乎于冰火交融的奇异酥麻感。
瘦骨伶仃的手腕很快就一拧,把手抽了出去。
馥碗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暴躁,又冷又凶,声音听起来却清凌凌的,问:“你搞什么?”
“现场教学。”罗域侧过头,浅淡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说:“虽然在家里我可以包办家务,但宿舍,一开学了就鞭长莫及,只能你自己来,你的问题在于对力度的把控。”
罗域说着,询问地看向馥碗,说:“教一遍就会了。”
这话说得慢,仿佛融化在空气里,又轻又暖。
馥碗罕见地有些困惑,似乎对于有人手把手教他东西这件事,理解不能。
但罗域目光诚恳,少年上挑的桃花眼冷淡地睨了一眼对方,就把手放了上去。
细长瘦白的手指搭在深蓝色的毛巾上,白腻得晃眼。
馥碗的手特别薄,指骨修长,显得弱不禁风,完全看不出其中蕴含的惊人力量。
罗域并没有完全地包裹住他的手,只是在馥碗使力的时候搭了上去,五指收拢,极为巧妙地施力,化解了少年手下过重的力道。
这个过程看似很简单,持续的时间甚至不超过五秒,馥碗的眼睛却微微亮了起来。
在罗域松开手后,他很快复制了对方施用的力道,果不其然做出了同样的效果。
“怎么样?”罗域莞尔地看着他。
“还可以。”馥碗矜持地应了一句,手下动作利落,很快就把桌椅擦了个干净。
后面挂蚊帐铺床单,摆好生活用品,都不是多难的事情,起码罗域没看出来馥碗哪里做得不标准。
***
罗域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边层层叠叠弥漫着的,是耀眼的火烧云。
馥碗依旧戴着帽子,走在男人身边,不知不觉就到了校门口右边栽着的木芙蓉树下。
八月底,正处于木芙蓉的花期内。罗域眼看着微风拂过,一朵水红色的木芙蓉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在馥碗身前。
少年本是踏出去的步子就停了下来,抿着嘴角让开,站到了另一边。
火红的火烧云,水红色的满树花朵,衬着夕阳的余晖,映照得少年瓷白的皮肤微微泛了红,隐约中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柔软了一些。
尽管,罗域知道这不过是光线营造的错觉。
“宿舍门禁时间是凌晨一点,我会把晚餐放在保安室陈鹤那,你记得去拿。保温包效果还可以,可以放到凌晨两点。”
馥碗闻声点了下头,说:“我明天去饭堂打包。”
“那边的食物我看过了,不是很好消化。”罗域的神色比平时要严厉一些,说:“吃不好,接下来的军训你怎么办?”
馥碗就不说话了。
罗域看他妥协,就准备走。
可馥碗又抬手戳了下帽沿,露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问:“你和老师说了我的事。”
这句话明显是陈述的语气。
“嗯。大致提了一下情况,她不知道你的来历,只以为你出身孤儿院,受过苦。”罗域没有隐瞒,眸色坦然。
馥碗憋了一天才问出这个问题,却突然觉得没有必要问下去了。
罗域为什么会这么跟老师说,理由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又要保护他,帮他隐瞒工具人的身份,又要做好一切防范,担心他在学校受委屈。
馥碗早就知道了,罗域什么都会做,这个男人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英雄主义和领袖气质,离经叛道,桀骜不驯,似乎异于常人,但他又始终屹立在最贴近现实的地方,熟悉一切潜在的规则,这才是罗域无所不能的秘密。
“怎么了?想不出来?”罗域看少年不说话,终于扯出了熟悉的坏笑,说:“要不然,我把小朋友捎回去算了,等你想出来,再慢慢跟我说。”
“不用了。”馥碗轻轻眨了下眼,摇了下头,傲慢地说:“没什么想说的。”
第14章 交朋友真麻烦。
傍晚的校园,夕阳西斜,随处可见相携出来散步的学生,出去玩的就更多了。
馥碗到学校报名的第一天,是不用上课的。罗域离开以后,他就直接脱了黑色的校服外套和鸭舌帽,抓到手里,抬脚往操场的跑道那边慢跑过去。
晚风徐徐,少年背着夕阳站在操场的看台上,高挑消瘦的影子在地上拉长。
那里有很多层阶梯状座位,算是个环形的观众席,最前面是一圈围栏,下面是宽大的球场和跑道。正是他们即将参加军训的地方。
馥碗随便寻了个座位放下书包和外套,走到看台最边沿。
这个看台并不是直接和地面连接在一起,而是比地面高出了起码六米,普通人想要下去,只能绕远路从一边的楼梯下去。
馥碗却只低头看了一眼,便随手一撑围栏,整个人轻轻松松地翻了出去,很快就安稳地从六米高的看台跳了下去,落地正好是环形的跑道。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明显对这种动作异常熟练。
他跳下去的时候,是瞅准了附近没人不会造成恐慌才那么做的,然而当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身后拐角处就出现了三张目瞪口呆的脸。
陈一言三个人本来是约好了要办个新舍友聚会的,结果怎么都等不到馥碗回宿舍,就约着出来找人。
高旭明一开始就看到了馥碗的身影,因为这个看台正下方就是个器材室,屋檐本来就是凹进去的设计,三个人就打算等馥碗从楼梯下来,再冲出来给个大大的惊喜。
结果,是馥碗从天而降,给了他们另一个惊吓。
馥碗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石化的三舍友,没说什么,转身在跑道上慢跑了起来。
班长傅云墨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连忙意思意思踹了两脚陈一言和高旭明。
“快跟上,新舍友要跑步!”
“噢对对对!”陈一言和高旭明连忙跑步追上了馥碗,一边并肩跑着一边热情地打招呼。
陈一言:“美人儿……咳馥碗你还喜欢跑步啊!”
高旭明:“我也喜欢运动,要不咱一起吧,做个伴!”
“……”听到这俩尬破天际的搭讪,傅云墨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扶了把眼镜,出声说:“你好馥碗,我是傅云墨,你的新舍友。”
馥碗从头到尾都冷淡得很,只点了下头。
夕阳西下,身着白衬衫的少年持续不断地奔跑在风里,一圈又一圈。
环形跑道一圈是400米,馥碗面不改色地跑了十圈,陈一言就瘫在草地上了,开始怀疑人生。“让苍天知道我认输……不跑了要死了……”
第二个十圈,傅云墨和高旭明勉强跟上。
第三个十圈,高旭明宣布投降。“我怀疑我五年篮球是白打的。”
第四个十圈,傅云墨停下来撑着膝盖直喘气,汗水模糊了眼镜,他就摘了下来,看着前面少年离开的模糊背影,终于意识到那漂亮过头的舍友是个隐藏长跑冠军的事实。
傅云墨是校篮球队的队长,原本对队友很有信心,直到现在看见了奇迹。
“玩蛇,这么一对比,校队的没一个能打,必须操练,重新操练!”
当馥碗独自跑完了第七个十圈,仅仅是微微气息不稳地停在三个人跟前时,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超人。
顶着舍友吃鲸的呆滞目光,馥碗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一眼,转头回了看台,拎起书包和外套就走。
“美人儿!扶我起来我还能追!”陈一言就是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被两个舍友搀扶起来跟在后头,又不敢叫住前面的少年了。
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深蓝的天幕还能看到璀璨的繁星。
四个人一前三后地慢慢走着,傅云墨平复了呼吸后就一手一个,拽着俩沙雕舍友狂追几步冲到馥碗身边,问:“馥碗,你要不要来校篮球队?你这体能太秀了!”
“不去。”馥碗直接拒绝。
傅云墨反倒笑起来,满眼都是欣赏,这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看起来文质彬彬,却似乎是个篮球运动选手。
“那回头你要有兴趣,校篮球队随时欢迎你参加!”
“对啊!你这也太强了吧,以后我们都跟你混吧,每天锻炼才行!”
“那个我能不能……虽然我也觉得馥碗好厉害……”
“不能,别想偷懒,就你一个体力最差!”
男生都崇拜强者,何况是能打能扛的。馥碗的身手问题,陈一言早就亲眼见过还告诉他们了,加上今天亲眼见识了一把,这会儿舍友都变成了迷弟,转头看过去齐刷刷三双星星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