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章处理(2)

　　夏知阳动了动：“你认识？”
　　“当然认识啊。”刘佳用看神奇宝贝一样的眼神看夏知阳，“上学期全校第一条通报批评就是他的。”
　　夏知阳语塞。
　　他觉得刘佳这女生挺神奇的，平时数学公式看一遍就背得出，语文诗词从来不错，现在连学校的通报批评都能熟记于心，难怪每次都能考第一。
　　刘佳牺牲了十分钟的自习时间，给夏知阳划了一些关于严㫰此人的重点。
　　严㫰所在的高一3班是他们年级分班后分出来的放牛班，放牛班里的学生均是些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这个班到了高三大部分人都会送去国外，因此不会影响学校的高考本科录取率，学校也就不怎么管他们。
　　而严㫰就是这个放牛班里的佼佼者，简称牛头，是个集打架，逃课，谈恋爱于一体的全能型选手。
　　夏知阳听完之后心情十分复杂，本来他对这种校霸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但如今连他都嫌弃自己的语文不好，这就让夏知阳吃不消了。
　　和放牛班截然不同，夏知阳所在的15班叫做实验班，是全年级最好的班之一。
　　他们三中一个年级就两个实验班，按照中考成绩取的前一百人。
　　夏知阳的成绩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只不过当年中考前在家里水缸里养了条锦鲤，早上出门前拜了拜，结果就刚好考到了第一百名，吊车尾进了实验班。
　　但这就导致他半年来成绩远远跟不上。
　　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之后，夏知阳不出意料又被班主任喊到了办公室谈话。
　　班主任是个严肃微胖的中年男人，他把夏知阳喊来倒不是要训话什么的，而是担心孩子考了垫底会伤到自尊心，连连劝慰他不要气馁。
　　夏知阳听话地点着头，但实际上心里并没有啥不开心的，虽然说是垫底，但总比普通班的学生要强不是，他在这点上他十分看得开。
　　班主任见夏知阳的状态还不错，简单说了几句便想放他回去。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另一头突然响起一声类似桌子炸裂般的声响，那声大得把夏知阳和班主任吓了一跳，齐齐扭过头去看。
　　拍桌子的是高一3班的班主任，手里举着一块巨大的三角板，指着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生：
　　“严㫰你上课睡觉我不管，能不能不要影响其他同学！你看看跟你谈恋爱那个女生这次成绩下降了两百多名，你怎么对得起她！”
　　严㫰两只手悠闲地插进兜里，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是她非要跟我谈恋爱，我又不好意思拒绝。”
　　“你……”
　　班主任额角的青筋都被气得凸了起来，挥舞着手里的三角板说不出话。
　　严㫰大概也察觉到这样不大好，身体往后仰了仰躲开了一点，说：“行吧行吧，我待会儿就跟她提分手。”
　　那语气随意得仿佛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走廊里的上课铃声热热闹闹地响了起来，严㫰经过再三保证勉强被班主任放行。
　　出办公室的时候刚好跟个低着头的小个子男生走在一起，严㫰用余光瞟了一眼，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微微弯**子看了看他的脸，突然笑出声：“哟，这不是小文盲吗？”
　　夏知阳：“……”
　　“知道我名字怎么念了吗？”
　　夏知阳一句话没说，仰起脑袋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跑了。
　　自认为优秀学子的夏知阳一点都不想和放牛班的头子讲话，更不想看见那人调侃自己时候的眼神。
　　身后传来严㫰愉悦的笑声，夏知阳在教学楼之间的连廊里飞快地奔跑着。
　　四月午后的微风轻柔，他赶着去上下一节数学课。
　　此刻的夏知阳怎么不会想到，这个叫做严㫰的人，将会在之后的日子里陪伴着他度过一整个高中时光。


第3章
　　十年后的夏知阳拎起小邵手里的驾照，指着上头的第二个字，字正腔圆地告诉他：“这字念lang，和朗读的朗同音。”
　　小邵立刻露出了钦佩的目光，说：“哇阳哥牛逼！”
　　墨镜男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夏知阳瞪了他一眼，摘下脸上的口罩说：“你怎么回事啊严㫰？”
　　“没，没什么。”
　　严㫰把墨镜摘下来挂在胸口，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夏知阳，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啊。”
　　“嗯，好久不见。”
　　夏知阳的心跳得有些偏快，他吸了吸鼻子，没有迎接对方的目光，偏过头去假装看小邵登记。
　　小邵指指严㫰又指指夏知阳：“你们两个认识啊？”
　　“是啊，老熟人了。”严㫰单方面宣布很熟，“所以看在过去的情面上能不能……”
　　“不可以。”夏知阳说。
　　小邵本以为这两久未谋面的老熟人会叙个旧，然后网开一面之类的，没想到夏知阳竟能够如此铁面无私，丝毫不搞特殊化，小邵一时间更钦佩了。
　　小邵在系统里录入完信息，把罚单交给了严㫰，同时告诉了他一个比较严峻的问题：“你的分扣完了。”
　　夏知阳皱了皱眉，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扣分记录，然后叹了口气，收起 严㫰的小本子说：“驾照我们没收了，记得尽快来警队学习考试，争取早日拿回。”
　　严㫰懵了：“可夏羊……不是，夏警官，没收了驾照我车怎么开回去啊？”
　　“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要自己想办法。”
　　夏知阳说完顿了顿：“或者你等一会儿，我就快下班了，我帮你开。”
　　严㫰当真同意了。
　　他回到车里拿了件大衣披上，然后点了支烟，走到人行道边，支起一条腿靠在路灯下等他。
　　执勤的最后半个小时里，夏知阳盯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右手手指抠着裤缝，思绪不停往后飘。
　　严㫰现在在干嘛？有没有在看他，还是在看手机？烟抽到第几根了？烟头有没有乱扔？
　　以前就老让他戒烟戒烟，结果到现在都没戒掉，真是对自己的健康一点都不负责任，将来早晚得咽喉炎。
　　这时候不远处的非机动车道里，飞速开过来了一辆逆向行驶的外卖电动车，夏知阳思绪瞬间回笼，地将其拦下。
　　他把外卖小哥拎下了车，带到身后人行道上进行批评教育。
　　批评的时候趁机偷摸摸往严㫰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对方真的也在看他，心一跳，连忙又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夏知阳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从外貌到身高都变了那么多，连当年的婴儿肥都退成了小尖脸，严㫰却还是那副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如今理了个寸头，看上去痞帅痞帅，怪好看的。
　　夏知阳大脑又放了会儿空，把守在一边的外卖小哥急得直跺脚。
　　“警察叔叔，没事的话我能走了吗，我赶时间啊，送晚了会扣钱的。”
　　夏知阳被一声“叔叔”喊得灵魂出窍，回过神来脑子晕乎乎：“哦外卖啊，送的啥外卖？”
　　“香香鸡。”
　　夏知阳隔着保温箱吸了两下鼻子，嗯，是挺香的。
　　“行吧，那你下次注意啊。”
　　外卖小哥连连点头，跨上小电动，风一样绝尘而去，带起身后一阵香味。
　　夏知阳肚子“咕”地叫了一声，他决定晚上回去之后喊个外卖。
　　终于挨到下班的点，夏知阳仔细理了理身上的深色制服，来到严㫰面前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语气冷淡又陌生，像个做好事的普通交警。
　　严㫰灿烂一笑，说：“好啊。”跟在他后头去取车。
　　夏知阳坐进驾驶位，严㫰就在他边上，两人的距离不过四十公分，他可以闻得到严㫰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和他家里那瓶放了好多年只喷过两三次的是同一款。
　　严㫰悠哉悠哉往座椅上一靠，说：“你当年说一拿到驾照就带要我去兜风的，还记得吗？”
　　夏知阳点火的手一顿，没有答话。
　　他当然记得。
　　大学第一年结束的那个暑假，天气最热的时候，他顶着烈日天天去家附近的练车场学车，两个星期就晒成了小黑皮。
　　小黑皮拍了个自拍照，给大洋彼岸的严㫰发过去，结果被对方笑了好几天，还说要设成屏保，这样天黑后玩手机不伤眼。
　　夏知阳很气，二十四小时没理他。
　　可夏知阳自己不争气，后来考科目三连着挂了两回，第三次也是打着擦边球过的，严㫰知道以后又笑了好几天。
　　最后拿到驾照的时候夏知阳强行挽尊：“我经历了三次考验，意味着技术要比一般人强硬许多，等你放假回来我就带你出去兜风，让你开开眼！”
　　那头的严㫰发过来一串语音，一边笑一边说：“好啊。”
　　那时候的夏知阳满心欢喜，手里握着驾照，晚上做梦都梦见载着严㫰去飙车。
　　从世纪大道一直开到郊外无人的乡间小路，开累了就停下来，坐在小池塘边剥个橘子看日落。
　　夏知阳计划得很完美，规划好了路线，还跟他老爸提前借好了车，万事俱备，就只差一个严㫰了。
　　他每天都眼巴巴地等着，等完暑假等寒假。
　　然而最后却什么都没有等到，既没有见上严㫰，也没有飙上车。
　　一直到今天，他忽然成了严㫰的代驾司机。
　　副驾驶上的人随口一问：“都当交警了，开车技术应该不错了吧？”
　　夏知阳没吭声，眉头紧锁地看向前方。
　　严㫰一愣，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油门在哪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
　　说完脚下油门用力一踩，车子一下窜出五米远。
　　严㫰赶紧系好了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