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屿(35)
我忐忑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识相退到一边,让他查看雁晚秋的情况。
他风一样地从我面前擦过,就像一只穿过雨脚的飞燕。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俯下身,轻柔地抚摸雁晚秋柔软的发顶。
他高大的身躯将床上的小女孩完全罩了起来,和他一对比,床都好像没那么宽敞了。
“没有啦,我很好,阿山你不用担心。”
“那我就在这里,你有任何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知道的。”
雁空山压低身子,似乎是亲吻了下雁晚秋的额头。随后他直起身,转身看向了我。
我霎时浑身紧绷起来,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是…要,要找我算账了吗?
我垂下眼,有些害怕与他对视:“对不…”
“起”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雁空山展臂抱住了我,用力地环住我的腰和肩膀,将我完全“揉”进了他的怀里。
他一声招呼没打,以致我被抱住的姿势有些奇怪。双手攥在胸口,捏紧毯子的边角,因为这个紧致的拥抱,能清晰感受到两颗心脏的跳动。
鼻端是淡淡烟草的气息,隔着薄薄几层布料,雁空山灼热到有些烫人的体温传递过来,迅速温暖了我有些僵冷的身躯。
耳边传来极轻的叹息,似乎到这会儿他才真正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为什么只是一个拥抱,我都能像喝了酒一样整个脑袋都开始晕乎乎的?
就算我脑子再不好,也能感觉出这个拥抱的古怪之处——它超出了一个普通朋友应该给予的范围。
可是…现在气氛太好,这个拥抱又太让人上瘾,我实在不想打断啊。
“啊!”
奈何我不打断,别人也要来打断。
孙蕊终于办好手续,走近了看到我和雁空山抱成一团,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雁空山随着这声惊呼松开了怀抱,我心里惋惜着,感到一只厚实地大掌抚过我的头顶。
“谢谢。”
我不解地抬头。
雁空山视线扫过雁晚秋,又看回我:“谢谢你救了她。”
我都愣住了。
他不仅不怪我,竟然还谢谢我?
不知道为什么,这比他直接怪我没照看雁晚秋都让我感到心慌。
“应,应该的…”我结结巴巴道,“其实主要功劳还是孙蕊,要不是她急救及时,秋秋…秋秋就…”我一哽,说不下去了。
“好说好说,也是秋秋妹妹吉人天相,总能化险为夷。”孙蕊及时接上,将手中单据塞到雁空山怀里,“喏,我都办好手续了,等会儿就好转到儿科病房了。”
雁空山同样谢过孙蕊,掏出手机要把钱转给她。
“其实不急的…”孙蕊嘴上这样说着,拿出手机的速度一点不含糊。
文应从家里拿了两套衣服,分别给我和孙蕊换上了。
终于穿上干爽的衣物,恍惚间我都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雁空山要留下陪床,文应与孙蕊见没什么能帮忙的便打算要走了。我其实也想留下,但医院只能留一个大人陪护,而且…如果我不回家,阿公那里怕是要瞒不住了。
和雁晚秋说好了明天再来看她,我和孙蕊他们便离开了。
雁空山将我们送到电梯口。电梯很快来了,我走进轿厢,回身一看他还站在原地。
“你回去吧。”我说。
他并没有动,只是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合拢。
视线交织着,我的双眼黏在他脸上,一眨不舍得眨。
他也注视着我,直到那藕丝一般粘稠的目光被冰冷的电梯门隔断。
他的心情值仍然不高,对着我时也没有变粉。
我不确定他是否意识到了我们间的这种暧昧。
遇到他开始,我就什么都不确定了。
第27章 家务事
姑婆许久不来,这天也不知什么风把她吹来了,一进门就喊口渴。
阿公忙拿出自己珍藏的青梅酒招呼她,又让我去厨房柜子里倒了点花生。
自从上次喝醉后,我对青梅酒就有了心理阴影,看到它就头疼。
“你们少喝点。”我把花生放到桌上,特地叮嘱俩人。
姑婆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嘴上说道:“放心,我和你阿公心里有数。”
她的马尔济斯就趴在桌下,虽然年纪大了,但毛色依旧顺滑亮白,看得出被照顾得很好。
我蹲下身拨了拨马尔济斯头顶的小辫子,它懒懒拿眼瞟我,连头都没抬一下。
“阿显啊,你有没有听说昨天鸳鸯山的事啊?”
我动作一顿,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鸳鸯山?什么事啊?”阿公有些茫然。
“就是那座吊桥啊,断了!”
“什么断了?”
“吊桥,去姻缘庙的那座桥。”
“姻缘庙断了?被雷劈了吗?”
姑婆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骂道:“我看你脑子被雷劈了。”
我摸着安安的狗头暗自偷笑,没成想下一秒就被姑婆点名。
“棉棉,你有没有听说鸳鸯山的事啊?”
不仅听说了,还亲历了呢。
“哦,有听说一点,我昨天正好和孙蕊他们在山上呢。不过桥断的时候我们已经走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我站起身,话里真假参半。
阿公和姑婆这么大年纪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大家都好好的,我也不想让他们跟着后怕担心。
“真的啊?”姑婆惊道,“那还好你们走得早,不然太吓人了。好像是因为前几天的台风把吊桥固定桩给吹松了,加上最近暑假走得人又多才会这样。这回出了事,听说总算是要修一座结实的桥了。”
那可真的是太好了。
不过和青梅酒一样,心里阴影太重,我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爬那座山了。
“阿公,我出去一下,你不用等我,自己早点睡。”我取下墙上小龟王的车钥匙,又和姑婆打了声招呼,“姑婆您慢点喝,我就不陪你们了。”
“天都快黑了你去哪里呀?”阿公问。
“去找孙蕊玩。”我道。
“又去找小蕊啊。”阿公嘀咕,“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在谈恋爱?”
我差点平地一个趔趄,回身受不了地冲他喊:“没有啦,阿公你别乱说。”
而且谈恋爱为什么不能背着你啊!哪有人天天在别人面前谈恋爱的?
“阿姐,喝酒喝酒!”他这时又装听不到了,给姑婆倒满酒,开始说自己这酒多么珍贵,多么得来不易,就是不理我。
我哭笑不得地关上门,推着小龟王出了院子。
这时候我当然不是去找孙蕊的,但实话实说,阿公他们未免起疑。
雁晚秋所在的医院离家不算远,骑小龟王也就半小时的车程。我昨天答应要去看她的,不好说话不算话。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雁空山的人影,隔壁院子也是静悄悄的,不见那辆熟悉的SUV。他昨天半夜应该是回来过的,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有听到底下的动静,可能是回来拿了些换洗衣物之类就又走了。
小龟王一路畅行,快到医院时,道路两旁行道树格外高大。
天边是一线金芒,头顶是郁郁深蓝,树影在路灯照影下婆娑摇曳,发出簌簌声响。
这样的风景,我本该注意不到路边的行人。偏偏我眼尖,对见过的人不说过目不忘,但总也有个大体的印象。是以当我转过一个弯,丁白舟正好与我擦身而过,往我来时方向离去,消失在转角时,我很快认出他,并下意识回头去找他的身影。
事实证明,这种行为是非常危险的。
视线偏移了后,小龟王的方向也开始偏移。等我再转回头,电动摩托已经要撞到旁边的隔离护栏,我只能急急猛打方向,结果又因为太急失去了平衡,最终摔得人仰马翻。
还好我速度一直不快,也没有摔得很严重,就是手肘撑了下地,磨破了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