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喜剧(90)
四野无人,齐青蹊说话也没了节操:“你正经点走,节省点时间回去,收拾完行李说不定还来得及那啥一发。”
两人健步如飞地回到家,齐青蹊在灶台做了醒酒汤,端到卧室时发现陆永丰正在进行抄家式收拾行李,把整个卧房都翻得乱七八糟。
“哎呀,你坐着,我来收拾!”齐青蹊嫌弃地说道,“你坐床上把衣服叠了”
陆永丰无辜地戳了戳被他翻出来的盒子,“里面是啥,没见你拿出来过。”
齐青蹊走过去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只刮了一道划痕的金表,一个玉锁,一本书的封面纸。
“这手表是我走之前从苏姐那里买回来的二手金表,没啥意义,就是合眼缘;这个玉锁是你给的,正好现在还你。”齐青蹊垂下眼摸了摸最后的那张纸,“这是我妈妈写给我的遗信。”
“哦?”陆永丰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嗯……命若琴弦?”
“你看反了。”
“弦琴若命?”
齐青蹊没好气地将那张纸翻了个面,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这封信是从书上撕了封面下来写的,信在背面。”
“为什么要撕下来写信?”
齐青蹊摇摇头,“不知道,估计是……条件不好,很仓促吧。”
陆永丰扫了两眼,没说话,齐青蹊见他欲言又止的,扯了扯他衣袖,“有什么问题?”
“那你也没去看过这个小说?”陆永丰问。
“我没有多想,”齐青蹊直觉自己可能错过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你看过?”
陆永丰耸耸肩,“小时候闲得无聊,家里又有很多书。”
“那讲的是什么?”
陆永丰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小明,你现在还介意那一段日子吗,当……mb的日子。”
齐青蹊愣了愣神,思考片刻后他呼出一口气,“曾经的我很介意,觉得自己下贱,所以我才从你身边逃了出来,甚至还想要死。可是等我真的可以去死时,我突然发现,我不甘心。”
他说,“我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掉,好像我是被谁整垮了似的,我不甘心就这样认输。如果说那一段moneyboy的生活带给了我什么,可能就是厚脸皮吧,它让我有了死皮赖脸活到我活不了的那一刻的勇气。那么多的恶人都还活着,那么多穷途末路的人都还活着,我凭什么必须死?”
说着,齐青蹊就露出一个温暖又灿烂的笑:
“当然,因为那段日子,我才遇到了你。在我最黑暗的时候,你给我带来了很多我因为想象力匮乏而想象不出来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美好。”
陆永丰常年装疯卖傻的眼里露出一丝真实的笑意,伸手去将他搂紧了。
“所以这本小说到底讲什么的?”
“你这个重理轻文的小笨蛋,语文好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下场。”陆永丰搂着他嘲笑道。
齐青蹊不以为然:“那第一次见面时要不是我吟错了诗,我看咱俩还没故事呢。”
陆永丰哈哈笑出了声,亲了他一口,才说道:
“小说里有两个瞎子,老瞎子要用一千根弹断的琴弦当药引子治眼,他弹了大半辈子终于弹断了一千根弦,然后发现这个药方只是一张白纸。他怕小瞎子知道后要寻死,就骗他说药方是真的,但是得弹断一千两百根弦。”
“为什么要骗他?”
“人活着总有一个盼头或者目的,如果有人没有,那就给他伪造一个。那个伪造的目标可能是虚幻的,但是人生的意义未必不能自虚无缥缈中诞生,又或者说活着本身就是意义所在。”
“那我妈……”齐青蹊没有料到被掩藏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他喉咙哽了一下,“我明白了。”
汪晴柔要他活着,如果做不到崇高地、体面地活着,那就先庸俗地活着,每天只计较吃喝拉撒也无所谓,每天庸庸碌碌也无所谓,先活着。只要活着,就有无尽的希望,就有无数产生意义的可能。
不过她没有想到,她的儿子为了那个虚设的目标走了捷径。
“别想太多了,很多意外是谁也算不准的。”陆永丰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咱们赶紧把床收拾一下,早点睡吧。”
齐青蹊点点头,走到床边开始收拾被陆永丰弄得乱七八糟的衣物堆。他手脚麻利地将衣服一件件叠好,掀起某一件衣服的时候,便看见里面藏着一枚戒指。
那戒指莹润剔透,看起来古老且漂亮,他头脑有些懵,捡起来问:“这是啥?”
陆永丰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亮起自己的右手,他的无名指处正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齐青蹊心脏重重一跳,就看见陆永丰半跪在地,抓着他的手,把他的无名指塞进戒指里。
“都说人活着就有无数可能,我是真没想到,像我这样的人,有一天也能找到自己的一生所爱……”
陆永丰边说边自嘲地笑笑,继而抬头,目光深沉地看向齐青蹊,看着眼前的人双眼从不可置信到渐渐发红。
“我的一生所爱——开挖掘机,哦不……别打了别打了,是你!”
陆永丰头上挨了两拳,还是甜蜜蜜地亲了齐青蹊的手背一下。这一只在五年前与他失之交臂的戒指,终于被戴在了他手上。
于是,这两个天地间平平无奇的庸人,终于如同世上所有俗气的三流爱情故事一样,从此平凡又幸福地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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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终于终于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