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谣言(22)
“要上药的。”殷上说。
“殷上,这一幕何曾相似。”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我看着空气中上下漂浮的尘埃,“上一次也是你,把我从石无敏的手中救出来。”
“嗯。”床陷下去了一块,是殷上坐在了我旁边。
“这次你来找我,是想跟我说什么?”我抬眼看向他。
“以前没有好好珍惜的人,我希望他能给我个机会。”殷上随身带着我送给他的玩偶,他把那个玩偶握在手里,说,“我后悔了,后悔做的那些伤害过他的事。”
“殷上。”
“嗯?”
“新手段吗?”我低头看着盖在身下的被子,一滴眼泪滴落在被子上,晕成一朵透明的花。
“我以前是骗过你,但这次说的,都是真的。”我看不见殷上说这话时的表情。
“换一个人吧。放过我,行吗?”我抬着头去看他,我的眼里有泪,看人有些模糊。
他蹙着眉看我,没有再说话。
我起身去浴室,殷上要帮我,我拒绝了。我关上浴室的门,打开喷头站在下方冲水。大腿内侧的伤口不深,不需要缝针,血也已经止住了,凝固在腿上的血被水冲淡了颜色,淡粉色的血迹顺着水流冲进了下水道。
我把手伸到后方,把石无敏留在我身体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清理出来。我穿着浴袍出去,殷上叫了客房服务送来一套新衣服。
我穿上衣服后就要走。殷上拦在我面前,说:“你现在就要走吗?石无敏他……”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说,“不过今天还是要谢谢你。”
第二十四章
傅立扬不在家,我去门卫那里给他打了个电话,等了大约半小时他才回来了。
我和他一起上了楼,他还要开车,留了把钥匙给我就走了。
我不知道我和石无敏之间到底该何去何从。我想他需要时间冷静。我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想抽烟,客厅的桌子上有一个小猪储钱罐,我从里面抠出来八块钱下楼买了一包烟。
傅立扬晚上回来的时候,我一整包烟都快抽完了,我没有开窗,他进门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是烟,还以为着火了。
“衷诺辰,咳咳……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傅立扬推开窗户,说,“也不嫌呛人。”
“忘了是在你家。”我说,“等下我给你收拾干净。”
“我不是说这,你遇上事了也不该总是抽烟,这解决不了问题。”傅立扬说,“还没吃饭吧?走了,一起去吃饭。”
这两年我的饮食习惯不是很好,再加上早晚倒班开车,就导致了吃饭总是饥一顿饱一顿。
我和傅立扬出门下馆子。我接过他倒的酒,一饮而尽。傅立扬是我来云城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现在唯一的朋友,其他的司机顶多称认识。
我是开黑车的时候认识他的。当时身上的钱不够租车押金,房东又催着交房租。他那时候经常接济我,现在也是,有活会喊上我。
他为人仗义,帮过我很多。
吃饭的时候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回家,也没有问殷上的事。他不会给人压迫感,也不会问一些让人不愿回答的问题。
吃完饭后我本来想去老吴那里开车的,又怕石无敏还在我家。我希望他能够好好冷静一下,我想等他冷静下来了再好好找他谈谈。
晚上我躺在傅立扬客房的床上,失眠到天亮。
七点多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听门外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和他带上门的关门声。
我在傅立扬家住了三天,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而我也并不想逃避,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临睡前我跟傅立扬说:“明天麻烦你送我去见一个朋友,我有些事情需要去解决,你在外面等我就好。”
第四天我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坐在客厅等他。
傅立扬打着哈欠出了卧室的门:“这么早就起来了啊。”边说着边去了厕所。
十分钟后我们一起出门。
这一片是老小区,傅立扬住在七楼,没有电梯,我们需要走楼梯下去。他走在前头,问我:“吃不吃叉烧包?小区门口有一家叉烧包味道那叫一个绝。”
“是吗?有那么好吃?”我走在他后面。
“有啊!这就带你去。”傅立扬说,“那里除了叉烧包,还有肉包也很……”
“啊——”
我们刚走到一楼,石无敏突然从一旁窜出来,手里举着一把西瓜刀,砍向了傅立扬。
刀落下。
血。
都是血。
我看见石无敏扬起手想砍第二刀,我使出了全身力气推开了石无敏,踉跄地扑在傅立扬身上。
血,好多好多的血。
我止不住他的伤口,血从我指缝中流出。我屏蔽了周围一切,我的眼里,我的四周全是血。红色的,温热的,粘稠的血。
这血似是要吃人。我害怕极了,我抱着傅立扬,他一直在吐血。他说不出话,只是看着我。
我放声痛哭。我听不见周围嘈杂的人声,我整个人不住地抖:“傅立扬,傅立扬……”
有人报了警,有人打了120。
石无敏被四个路人控制着压在地上。
“你不可以拒绝我,也不可以和别人在一起。”石无敏双眼赤红。
-
殷上来的时候,我正一身是血的等在急诊室门外。
傅立扬是我这两年认识的唯一一个朋友。如今他躺在里面抢救却全是因为我。
如果他不认识我,如果我没有住在他家,如果……没有如果……
殷上拿纸巾为我擦眼泪。血干在手上,擦不掉,殷上说:“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再把身上的血冲干净。”
我不动,抬眼看他,说话带着颤音:“傅立扬,会不会死。”
殷上安抚我说:“不会的,他会没事的。”
我在殷上的陪伴下去厕所洗干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殷上让我去买件衣服换上,我没答应。傅立扬还在里面抢救,我不能走。
两个小时后傅立扬才出来,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他还在昏睡没有醒。
我守了他一天一夜。他醒来时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傅立扬说,这不是我的错。
可是,这真的不是我的错吗?不是我的错,他却因我躺在床上。
傅立扬不是本地人,他的父母都在老家。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就没有告诉他们,这一个月一直是我在照顾他。
我炖好排骨汤,殷上跟着我一起乘坐公交去医院。起先他要开车送我,我拒绝了他的好意。
只是我不能拦着他不让他上公交。
傅立扬说我的排骨汤真的只是“排骨汤”,一点味儿都没有,只有海带和排骨。
傅立扬住院后我才又尝试着开始下厨,排骨汤还是网上搜罗来的教程。排骨焯水,然后和海带往锅里一丢,在旁边看着火就行。出锅的时候盐也不敢多放,所以有些淡。
他很给面子的全喝完了,我带着空的保温桶回家。
到家楼下的时候,我转头对殷上说:“这些事,没有意义。”
殷上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不懂他所说的机会是什么。再和他谈一次恋爱吗?可是我不想。
有些事,是弥补不了的。
“衷诺辰,可以的。可以弥补的。”殷上满脸真诚地,言语中带着急切。
“殷上,能修补一切的只有时间,不是你。你还不懂吗?我和你之间的问题不在于弥补,在于放手。你的纠缠只会对我造成困扰。”
“不会只是困扰,我可以照顾你,我们可以……”殷上说。
“殷上,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说,“你照顾我什么?钱还是起居,又或者是想充当男朋友的角色?”
一时间殷上没有说话。
我上楼前,殷上的声音低不可闻,但一阵风刮来,把他的话带到了我耳边:“衷诺辰,时间会证明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