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长风(10)
夜里洗漱完毕,杨嘉佑躺进被窝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明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许立,这样往后杨嘉羽哭鼻子,多一个人帮忙哄着,妈妈就不会什么都怪在他头上。
这个周末杨家显得有些冷清,兄妹俩都不愿意出去玩,往常这样的外出机会,他们可是求之不得。周日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杨振华到家了,身旁还多了一个人,是许立。
杨嘉佑趴在楼梯扶手上看,既开心又难过,有些难为情地不肯下楼。杨嘉羽倒是天真烂漫,对许立问东问西,见爸爸帮许立提了一个便携行李箱,隐隐猜到她和哥哥的愿望好像达成了。
徐瑛端了水果拼盘过来,“嘉佑,下来吃水果,有你最喜欢的脐橙。”
杨嘉佑趴在栏杆上,瓮声瓮气地说:“我不想吃。”他站着没动,好像在听爸爸妈妈讲话。
杨振华简明扼要地说:“监护权还在许明菊手上,她本人同意让许立常住在咱们家,这样也可以稍微减轻一下她的压力,责任她会承担,怕我们将来担任何风险。”
徐瑛稍稍松了一口气,用牙签戳着一瓣橙子,递给许立,又问丈夫:“那些手续好办吗?”
杨振华点头,“正是因为监护人没有更改,事情才办得很顺利,考虑到许立未成年,明达那张银行卡绑定了我的手机号码,大部分余额用于定期存款,每次取款额度也设置好了,如果有其他意外发生,咱们先把钱垫上,不让孩子措手不及。”
“钱是小事,孩子的安危才最重要,”徐瑛抽了一张纸巾,轻轻擦拭杨嘉羽的嘴角:“他们俩非要这么说,我们做父母的,又有什么理由阻拦。”
许立坐在一旁沉默地听着,虽然那套房子他们住了多年,但奶奶去世以后,他独自居住,还是有点害怕,杨叔叔耐心地问过他是否愿意跟他们一起住,许立点头同意了。
“不过家里只剩那个客房,储物间太脏了,要委屈许立一下,等开了年,叔叔阿姨想办法把家里收拾一番。”徐瑛面色宁静地看着他,目光很柔和。
许立说:“那间屋子挺好的,不用太麻烦。”
楼上的杨嘉佑说话了,“你要是觉得客房不好,可以跟我一个房间。”
杨振华忍不住笑了,“哎,之前是谁领地意识那么强烈,不准许立碰你的任何东西?”
杨嘉佑没好气地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连杨嘉羽都发出咯咯的笑声。
水果拼盘快吃完了,徐瑛仰起头看着儿子:“你真的不吃吗?”没等她把话说完,杨嘉佑已经冲进自己房间了。
大人们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徐瑛催促孩子们洗漱,待客厅里都安静了,徐瑛才问:“许立之前在哪儿上学来着?好像离家里有点远。”
杨振华说:“在一个公立学校,师资力量还可以,可能欠缺一些其他机会。”
徐瑛提议:“既然做了决定,还是要做长远打算,让许立尽量接受好的教育,再怎么样,也就是五年而已,对于我们来说这五年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一个正在人生分岔路口的少年来说,这五年很关键。既然明达是你的朋友,还是多照顾一下他的孩子。”
杨振华点头同意了,“不过转学的事情暂且缓一缓,许立现在的班级,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好,秦老师因为许立家里的事情哭了好几次,甚至在想办法帮他减免学费,我说不用,明达给许立留了一笔钱,更何况不是还有我们吗?”
“真是个好老师。”徐瑛忍不住感慨,“也是,现在贸然转学,先是不利于许立身心恢复,再来,也有点伤害老师和同学们的感情,缓一缓是对的,待在熟悉的环境里,孩子会觉得舒服一点。”
“是,等开年以后再说吧,反正现在才初一,初升高还有几年。”杨振华说。
聊到孩子们的教育问题,徐瑛又想起女儿杨嘉羽,眉眼掩不住的担忧,“也不知道嘉羽这个孩子将来能做点什么,我也不盼着她出人头地,希望她平安快乐就好了。”
杨振华握住妻子的手,“会好起来的,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
这么说着,徐瑛心里冉起一道希望。
由于居住环境稳定了,许立不再让杨叔叔送自己上学,他每天会早起去公交站,搭乘公交去上学。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还跟以前一样,对自己十分友善。
没有人过度放大他家里的事情,很平静,也很温馨。
许立在公立学校的成绩不错,能排到班级前十名,前段时间因为家中出了意外,成绩有所下滑,好在进入十二月份以后,成绩逐步在提升。
秦老师将一切看在眼里,很为许立感到高兴。
跨年夜,杨家很热闹,杨叔叔他们煮了火锅,电视机叽叽喳喳响着,气氛十分热闹。有了前几个月的相熟,许立比之前放得开了一些,比以前要爱笑一点,话虽不多,至少很放松。
说来也是奇怪,有了许立在家里,孩子们争吵的次数确实比之前少了,徐瑛看着觉得很高兴。尽管杨嘉羽还在吊尾车,做作业却比以前更认真。
因为徐瑛常说:“你看,许立哥哥还这么用功,咱们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杨嘉羽咬了咬自动铅笔的笔帽,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写作业。
杨嘉佑那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妈妈时刻在他耳旁唠叨,妹妹也不哭闹,他可比之前逍遥自在多了,该踢球踢球,该学习学习,有时候出了新的游戏,他会跟许立一起玩儿。
不过许立的心思不在游戏上,他好像对学习更感兴趣一些。
寒假期间,徐瑛在家里收拾杂物,储物间虽然开阔,但堆放的东西太多,小到一摞摞书籍,杨振华的工具箱,闲置的晾衣架,再到一架陈旧的钢琴。
徐瑛一向主张‘劳动最光荣’,趁着孩子们放假,鼓励他们一起参与。
四个人在储物间忙活,许立看见一块灰布,遮盖着什么,有点好奇:“徐阿姨,我可以看看吗?”
徐瑛正在擦拭玻璃窗,“都是杂物,随便看。”
许立掀开灰布,发现这里摆放着一架立式钢琴,看外观琴比较陈旧,白键隐隐有些泛黄。
徐瑛解释道:“这是嘉羽外婆任教的中学淘汰下来的,年数很久了,学校扩建以后,更新了很多设备,这架钢琴很旧,没有人要,我妈妈就搬回来了。”
许立说:“扔了可惜了,是该留下来。”说着,他轻轻抬起手腕,按照儿时的记忆,试着弹奏《梦中的婚礼》,前奏刚出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钢琴年数已久,很多音已经失准,杨嘉羽原本靠在储物柜前翻看旧书,回过头,窗外的光线洒在许立身上,她看见那个单薄的少年,指尖灵动,音符如同丝绸一般倾斜在空气里。
她的目光聚集在他手指上,没想到这架旧钢琴还能发出声响。
11岁的杨嘉羽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刻激发起的好奇心,改变了她的一生。
第9章 湖水凝结
储物间一片宁静,尘埃在空中打转儿,仿佛在给琴声伴舞。
前半段弹得比较生涩,越往后,节奏把控得越到位,这是许立很喜欢的一首曲子。他7岁学琴,那时候妈妈还没有去世,爸爸工作虽然忙碌,一家人可谓其乐融融。
妈妈闲下来的时候很爱听他弹琴,神色宁静,说当初和爸爸结婚时没什么钱,婚礼都没办,只是请了单位相熟的同事、朋友吃了饭。妈妈说,听了他弹的曲子,一闭眼就能看到婚礼现场。
后来家里境况好转,爸爸的收入逐步提高,想给妈妈补办一个婚礼,妈妈却不同意,只是去照相馆和爸爸补拍了婚纱照,其余的钱都存下来了。
那一年,妈妈还怀着妹妹,腹部隆起,穿着特制的婚纱,右手挽着爸爸,笑容幸福而动人。爸爸西装革履,许立穿着帅气的小西装站在中间,像花童一样牵着妈妈的裙摆。
平时上钢琴课,一般在艺术培训班,那里有很多三角钢琴,静默地立在教室,静默如爵士。那时候妈妈还不确定他能否坚持下去,家里先买了二手的立式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