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陆河(4)
不服不行。
我以前总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学校还算不错,毕业之后虽然工作算不上多了不起,但薪水一直也都还过得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如今才明白,是我太目光短浅了,突然间就有点儿自惭形秽起来。
我就这么盯着陆河看,自己都没意识到盯了人家好久,直到陆河突然抬起头来看我,他的目光越过笔记本上方直接抛了过来,像是我大学时期路过篮球场躲闪不及的那个球,正中面门,砸得我无所适从。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了,赶紧收拾东西要走,但当我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河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他站在那里问我:“下班了?”
“嗯。”每次面对他的时候我都会心虚,不知道为什么。
“下午不用忙了吧?”
“嗯。”
陆河看看我,又抬手看了眼时间。
他平时戴的那块表也换成了运动款,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二十几岁的阳光大男孩。
前提是,他得笑一笑,他不笑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凶的。
“差不多该吃午饭了。”陆河说,“一起吗?”
“啊?”
“一起吧,我请客,算是……”他还真笑了,“谢谢你。”
第7章
如果不是陆河说要请客吃饭,当做答谢,我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早上,究竟是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他问:“想吃什么?”
我哪儿敢挑啊。
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当初的举动值得被他请客吃饭,只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我相信不管是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会出言相劝、出手相助。
更何况,我一直都没搞清楚他当时究竟是不是想跳河,说不定只是个乌龙。
但我还是没拒绝陆河的邀请,不是因为我贪心,只是出于对这个人的好奇。
我很想知道,如果陆河不是因为认出我而给了我面试的机会,那么他究竟是如何在众多简历中捕捉到了我微乎其微的闪光点,又是为什么在众多的面试者中决定收了我这个大龄没出息男青年。
当然了,陆河能在茫茫人海选中我,说明他眼光独到,看出我是个潜力股——这话不能让别人知道,会显得我脸皮很厚。
“嗯?”
走在前面的陆河突然回头:“想吃什么?”
“都行,”我说,“肯德基麦当劳煎饼果子油炸糕,都行。”
他看着我,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行,我知道我的回答很蠢,但当时我正走神,下意识就胡言乱语。
“都行。”我端正了态度,“陆总,您选吧。”
电梯来了,他先一步走进去,按了一楼的按钮。
我跟着进去,站在他侧后方,偷偷从电梯反光的一面瞄了他一眼。
陆河的侧脸长得也好,五官立体,虽然戴着眼镜,也挡不住他高挺的鼻梁。
电梯门关上,陆河说:“以后没人的时候不用叫我陆总。”
“啊?”我发现,在陆河身边,我总是走神。
这不好,以后万一跟他一起工作,很容易出状况。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是部门总监,我就一专员,哪能有什么一起工作的机会呢?顶多是部门大会,人家在上面讲话,我坐在底下听着,就算找员工代表发言都轮不到我。
我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叫我陆河就行。”
陆河的声音也好听。
我发现,陆河平时似乎故意在压低声调,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此时此刻,我们俩对话,他的打扮加上放松的状态,就真的挺阳光的。
这算什么?
反差萌?
不知道公司里其他人有没有见过这样的陆河。
我说:“我怕叫习惯了,以后在同事面前不小心叫错。”
陆河回头看了我一眼,笑了:“错就错呗。”
“……怪不好意思的。”
他真的挺让我出乎意料。
跟陆河做同事的这段时间,他总是板着脸绷着神经,每天来无影去无踪,忙得脚不沾地,而且似乎脾气不算很好,前阵子别的项目组工作出了纰漏,陆河亲自给他们开会,隔着好远我都听见了会议室里骂人的声音。
当然了,陆河不会骂脏话,他只是用很凶的语气摆事实讲道理,但听得人也心尖打怵。
挺不好惹的。
部门里其他人都这么说。
他们说:“咱们陆总监,长得是帅,但气场太强,他周围方圆十米我都不想靠近,属于只可远观不敢真惦记的类型。”
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我完全不觉得。
我以前的老板发起火来可比陆河恐怖多了,直接指着我们鼻尖骂脏话的,陆河已经很有涵养了。
“在想什么?”
电梯到了一楼,陆河抬手挡住门,示意我先走。
这挺不好意思的,但我还是先一步跑出去了。
我说:“在想我们吃什么。”
陆河笑笑:“肯德基麦当劳煎饼果子油炸糕,都行。”
第8章
陆河在学我说话,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儿幼稚,但这样的陆河突然之间让我们的距离变得稍微近了些。
我说:“我以为你不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我认真的。”
我们俩站在写字楼门口,互相看了看,然后都笑了。
我跟陆河当然不可能真的去吃肯德基麦当劳煎饼果子油炸糕,他说:“附近有一家很正宗的米粉,试试吗?”
陆河真的让我挺意外的,我以为他是那种只会进出高级餐厅的人,以为他会邀请我去那种地方然后我礼貌拒绝最后拒绝不掉跟着他一块儿去了。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接地气。
“试试呗。”我说。
我倒要看看这米粉有多正宗。
陆河带着我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巷子,这巷子窄得很,机动车根本进不来。
我说:“你竟然能发现这么隐蔽的店。”
陆河笑笑:“很多好吃的小店都隐藏在不起眼的巷子里。”
这倒是真的。
我们走了也就三分钟,看到一个一楼住宅改成的小餐馆,墙上挂着个被晒得褪了色的招牌,写着“正宗米粉”。
我笑:“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说它正宗了。”
因为这店名怕不是就叫“正宗”。
陆河走过去,撩起门帘,让我先进。
虽然陆河说私底下不用跟他太客气,但不管怎么说,他到底还是我的领导,被领导这么照顾着,我实在有点儿心虚。
“进吧,”陆河说,“待会儿人多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坐。”
这米粉店不大,一共就只有四张桌子,我们进去的时候空着两桌,陆河问我:“想坐哪儿?”
我随手一指,选了靠里面角落的位置。
九月份,小店里还是有些闷。
墙上的风扇呼呼地吹着,但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们点了两碗米粉,陆河拿着手机回复了一下信息,然后起身,又去买了两瓶冰镇汽水来。
陆河说:“现在很多店里都没这个了。”
是,这汽水我从小就喝,但这几年越来越少看到了,真得到了那种很老牌的店里才能喝得到。
他拿着瓶起子,开了盖,然后用纸巾仔细地擦瓶口。
我说:“你老家也是这里的?”
之前只听说他从国外回来,但没人提起过他出国前的经历,不过想来也不意外,同事之间的八卦虚虚实实,没人能知全貌,而且我听来的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算是吧,”陆河说,“七八岁的时候搬来这边,不过大学的时候就又走了。”
我点头,估摸着他大学就是出国去了。
那这么说来,也好些年不在这边,还能知道这里的小店,说明一个问题——他也是个爱吃的。